57 压抑的我们(1/2)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我已经死了,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为什么这里和爸爸的病房长得是如此的相似?然后等我的视线变得正常些的时候,面前清晰的浮现出一张脸来,是明朗的,又是皱着眉的,眼睛里有些忧郁的影子,它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似乎花了一点儿时间理解,意识到了些什么,突然笑着靠近了我。一张脸在我的眼前放大,那是一个长得和戚轮希一模一样的男人。
我果然还是上了天堂了吗?这里竟然有他陪着我。
我感觉自己的手上被附以温度,他拉着我的手问我:“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看见他的眼眶红红的,眼睛周围有眼泪的痕迹,变得发白和闪亮,一层红肿让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
我问他:“你是?”
他蹙起了眉头,伸出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不记得我了?”
“这是几?”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么弱智的问题。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匆匆对我说道:“我去把医生给叫过来。”
然后,他出去了,我手背上的温度也撤开。我往一旁看了看,透明的塑料管里正有液体一滴一滴在缓缓落下。
哦,我知道了,我还没死,我活着,但是,我好像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在梦里,我给爸爸举行了葬礼。
没多久医生来了,做检查的时候一群人像影子一样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让我头痛,后来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还有谁吗?”我问道。
“什么谁?”
“章小敏呢?万小季呢?这是哪家医院?我的电话……我的手机呢?”
我朝床头四处张望,他问我要做什么,赶紧按住我的肩膀,我要下床去,他问我是不是要打电话,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我说我要给章小敏打电话。
他有些着急的安抚我:“我有章小敏的电话。”
我抢过手机,我让他出去,我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头发散漫的垂在额边脸边。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了,章小敏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
“小默怎么样了?醒了吗?”
我忽略她的提问,迫不及待的问道:“章小敏,小敏。”
“小默?”
“小敏,我和你说,我……我为什么在医院?”我有些语无伦次的。
“你忘记了?你,你吞了安眠药。”
安眠药?我好像是吞了安眠药,不过,那是在梦里。
“小敏,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章小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小默,你怎么了?”
“我没有在做梦。”我有些颓唐的自问自答。
“我没有在做梦吗?小敏……小敏,我爸爸是不是死掉了?”我的眼泪突然就蹦跶了出来,像是开玩笑一般。
“小默,小默,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医院。”
章小敏的声音越来越远,手机被我扔到了一边,我感觉自己的胃腔酸痛,随时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又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在胃部灼烧。
我想撑着床起来,手机里不断传来遥远的呼唤,这个时候戚轮希从虚掩着的门后走了进来。
“你要干什么?你现在还不能下床。”他像是一个医生一般通知我。
我按着自己的心口,我马上告诉他说我要吐。
他扭头到处找垃圾桶,垃圾桶还没有拿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扶着床沿呕吐了出来,一滩难闻发青的水,带着唾液,我的头发散漫在了脸颊边上,粘住垂下来的唾液,肮脏污臭混乱不堪。
他抽了床头的纸巾帮我擦脸,我想把他推开,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最后他从放在床头的花束上撤下一块蕾丝彩带,把我的头发缠了起来,用纸巾擦拭我的嘴唇,我像个布娃娃一般被他摆弄着。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还像是做梦,看着他,泪水依旧无声的流淌着,眼泪像是从生锈开裂没了旋转按钮的水龙头里遗漏出来。
有好一会儿时间,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在看着我,站着,一动不动。我却懒得看他了,也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觉得,他一定在想,瞧瞧这个女人,多么可怜,和从前一点儿不一。又脏,又丑,又可怜。
周围充斥着我刚才吐出来的酸水的气味,是恶臭的,比病房的厕所里隐约透露出来的气味还要难闻。
后来,他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陈旧的拖把,布制的拖把底端的布条长短不一,肮脏的变了颜色,他把地上的呕吐物给清理干净了,厕所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他连拖地的样子都显得赏心悦目,他高高的站在狭窄的病房里,像是一个模特儿,像是一个来这里做义工的年轻帅小伙,却不像从前那个人。
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不同了……
后来,天都黑了,他终于说了一句话,让我觉得自己的幻觉又真实了一些。
“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可以吃一些简单的流食,已经叫了外卖了,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只是一些白粥,等你想好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章小敏呢?”许久不说话,嗓音比从前更加沙哑。像是悬疑电影里留声机发出的卡掉磁盘的声音,也像冬夜里的寒风,拼命找了窗子的一点儿缝隙,想要灌入,造成一种引而不发的错觉,也像屋檐上一只长途行军的蚂蚁,突然从高处坠落,在空中挥舞着触须,想要发出尖叫的声音。
“她回去上班了,等有空的时候会来看你的。”
“为什么你在这里?”
“你需要人照顾。”
我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我说,“我要出院。”
“你不可以出院。”
“我要出院。”
“你不可以出院。”
和他说话让我觉得十分疲倦,我们之间有千百分的陌生。我敢肯定,他留在这里照顾我,一定是章小敏的请求,她是如何可怜兮兮的央求着他,像我当初打电话的时候央求他回来,像我在梦里央求他帮我。
“我不需要你。”我再次重申,双手拉扯着印着医院标记的白色棉被,因为激动,床板抖了起来。
“粥来了。”他这么说着,飞快走了出去,可是没有外卖的电话通知。他果然是找了个借口,因为一会儿他回来的时候,手上什么也没有,反而有一股烟味,因为饥饿或者是想要呕吐的原因,让我的嗅觉变得更加灵敏。
看来他学会了抽烟,自然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还打算待多久?”过了一会儿,他坐在沙发上,好像在发呆,我们之间的沉默让窗外的夜都显得更为丰富有趣,只有这里是解不开的结,缠绕在两个人的身心各处。
“我留下来照顾你,直到你出院为止。”
“我今天晚上就出院。”
“你至少还要休息三天。”
“我今天晚上就出院!我现在就出院!我马上就要出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发起了狂来,已经不是激动能够形容的了,我紧握着双拳,好像突然有无限的力气,从床上挣扎起来,点滴的导管有一段红色被倒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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