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好久不见（1/2）

很快，一个学期就结束了，时间往往快得像是一场好梦醒来，忽觉是梦，诧异而惋惜。

寒假接着就到来了，放假没几天，我陪着小默去参加了一场同学生日会。那个过生日的人，有着这个世界上让人羡慕的一切，许多的朋友，姣好的容颜，令人殷羡的才华，平易近人的个性，和睦的家庭。

叶笙歌穿着一件“婚纱”下来了，没想到邓少耀也是他的好朋友，站在他们家宽敞庄严通向楼上的长阶顶上，拿着话筒把今天的主人公请了出来。

叶笙歌穿着女款的衣服，顶着一头栗色的头发，一张笑脸完全的羞涩，在场的纷纷掏出手机留念，这一切都是大家恶搞的结果。

最了不起的是他的脚下还踩了一双完全不合脚的高跟鞋，鞋后跟踩下去当拖鞋穿，和踩着高跷一样的下来。

“行行行，我就是来给你们娱乐的。”他笑着说道，根本没有因为自己的穿着而感到羞耻，是这场游戏的绝对主角。

小默的视线从他一出现就被吸引了，当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大厅里布满了许多的同学，认识的不认识的，年纪相仿的人把他们家宽敞的大厅快要沾满了。一切都是精心布置过的，丰富的食物还有负责服务的工作人员穿着套装端着饮料、食物来来往往。他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胖女人，有一种温柔华贵的气质，开场的时候同我们交代了几句让大家好好玩就退场了，意在让我们这帮同龄的人不会因为长辈的存在而感到不自在。

我的视线一直尾随着她，直到她的消失。这个世界上好像有许多许多优秀的母亲，不是所有的母亲都会自私的离去，排距曾经存在自己身体里的那坨血肉。

然后小默找到了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好朋友，那个叫吴雾聆的女生和这里其他的女学生打扮很不一样，她清秀的脸上装饰了许多的遮掩物，桃色的腮红肤色的眼影，细长的眉毛像是印上去的一般，两股细长卷曲的眼线如猫儿翘起的尾巴，从上到下都打扮出了一股成熟女性的气质，吸引着全场人的注意。

小默一开始激动又热情，与她经常表现的那般，我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方便她们女孩子说话。而且纵然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没说几句话，我对这位吴雾聆感到了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斥。那种“排斥”倒算不上讨厌。

我躲在暗处，一个完全的角落里，自从妈妈的事情过后，我感觉周围簇拥的一切开始向外扩散。他们不是一个延展的线体，是独立的圆球，不断的滚动远离了我。我对于这些以往极其在意的“拥戴”，越来越感到满不在乎。如果是以前，我还要笑着应付他们，如今我躲在暗处，我的视线只追随着我唯一在乎的人。

在场的光线暗淡了下来，随着叶笙歌的出现，大厅的顶灯关了，唯独顶上叶笙歌所在的地方有亮光，看来为了这一次的生日聚会，他们没少精心设计。愉快的场合，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的。

然后，小默的目光便一直看着从楼上颤颤巍巍踩着高跷走下来的那个人。

在此之前，我还发现她与吴雾聆的谈话好像越来越不投机了，到最后她保持着尴尬的笑容在脸上，等光线暗淡叶笙歌出现的时候，她尴尬的笑容才彻底的绽放了出来。

后来，她也掏出了手机，给叶笙歌拍照。

后来，叶笙歌换了一件衣服再次从上头下来，这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向了小默所在的方向，邀请她一旁的女子跳舞。

小默从紧张到失落，最后凄凉的看着叶笙歌和吴雾聆在众人的注视下起舞，像是梁祝里两只难舍难分的蝴蝶，紧紧的依靠在一起。我突然觉得神奇，我竟然如此透彻的了解了她所有的表情以及它们传递出来的信息。像是一阵阵催痛剂，扎在我的心口。

我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极尽可能的反抗和挣扎，但是宿命终究是宿命，羔羊一出生就贴着待宰二字。

我的心头有一团火焰，我好想要发作，我想要冲过去彻底的大声吼出来，质问她到底是在做什么，所谓的“八年抗战”结束以后，就什么都没了吗？我要紧握着她的双肩摇醒她，直到摇出一个赤裸裸血淋淋的答案，耳光一般扇在我的脸上。

但是，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结果吗？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最终我走向了她，她偷偷喝了啤酒，脸变得红彤彤的，我把她的啤酒瓶子拿了下来，她慢慢的变得很困，好像喝了很多安眠药似的，靠着我睡着了。

那天晚上我背着她去站台的路上，隔着两件厚重的羽绒服，我感受到她的重量，为什么人自己不会感觉到自己的重量？我多想我和她能够成为一个共体，但她是她，我是我，怎么都不会变成永远共赴相依的一个整体。

“你会不会累啊？放我下来呗！”

“不累。”

她总是没心没肺的，嘻嘻笑了起来：“那你继续背着吧！”

“新年我打算到书店里去打工。”

“打工？干嘛啊？你们家这么穷了吗？”

她的话天真，脱口而出。

“你放心，我妈留下的钱够我到娶媳妇的时候了。”

“你胡说什么呢！”

“你乱想什么呢？”

就这样，我开始在学校附近的书店工作，即使是假期，来买书和看书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书店里总是有很多蹲着站着坐着的同学，大人不多，偶尔也有三两个。

一开始，小默还会天天来看我。

她说书店的老板娘总拿有色眼镜看她，而总拿色色的眼睛看我，我笑说她神经病。

她说老板娘真的很不待见她，就是因为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拍拍她的脑袋说还真的病的不轻呢！

那个时候她有了机会开心的看小说，端着一杯奶茶坐在店里的小桌上。有些书是拆开的，经常有人会免费来看，不外借，但大多数的书还是不给看的。小默每次找到一本能翻开看的言情小说，就觉得和捡到宝一般，一边笑呵呵的翻着书，一般啄着吸管。一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恨不得钻到纸张上头去，炯炯有神的，啄着吸管的样子像是孩子在喝奶。

有一次她塞着耳机在听歌，我在书架这头摆书，她撇开喝了一半的原味奶茶和漫画书，三两下跑过来将耳机塞了一只在我的耳朵里。我从小梯子上下了一级站在地板上看向她，耳机里放着一首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你听。”她对我说，睁大着水汪汪的玻璃珠子，两层眼睫毛细密的刷在眼睛上，像是一整片拆开了的黑色叶子，我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闪亮的星星和我，我站在星星的旁边。

“怎么了？”我有些傻傻的问道。

她激动的说：“店里刚好也在放这首歌。”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回不到那天……

店里的扬声器歌声正唱到这里。

“是呢。”

我看她激动又欣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突然我也觉得这好像真的很神奇，沉浸在她轻易之间就快乐了的情绪里。那天回家的晚上，她一直哼着“我来到你的城市……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后来，她不来了，有时候说天冷了不想出门了，有时候说她在网吧和林里一起打游戏。

那个小圆桌上坐了别的人，形形色色人来人往，再没有一个笑嘻嘻翻着小说吮吸奶茶时不时瞄我几眼的人。

我开始有些气恼，气恼店长平常总是拿着鄙夷的眼光看着她，好几次她真的板着脸对小默说过几句话，我觉得这加速了小默的懒惰上头。

渐渐的我还发现店里的循环播放总是放不到陈奕迅的那首《好久不见》。我不敢总是打电话找她，我怕她总会厌烦。我偷偷把这首歌设置成单曲循环，直到晚上店长才发觉不对。

“怎么一整天都是这首歌？”

然后随机播放又滚动出了不同的歌，小圆桌上又坐着不同的人。

那个男人早先让我到上海去过节，我嗤笑了一番他的异想天开，拒绝了。这天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店里的人都回去过节了，让我留下来值班。店长说不用太晚，新年大概没有多少人。小默家的新年请了许多的客人，亲戚朋友都在，我不方便参与。我一个人待到了很晚，因为今天连云奶奶都回乡下了，我知道回去会是一个冷冰冰的偌大的房子。

可等很晚回到家的时候，竟然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大堆的菜，虽然都是冷的，但鸡鸭鱼肉鲜美的躺在盘子里，品类繁多，样子诱人，被一个大罩子罩着。

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很快惊喜的冲到了楼上的主卧去，才看到一尘不染的屋子里空无一人，大床上连被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