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多年以后（1/2）

多年以后，我和秀姑来到父亲的墓前。

春三月，风暖暖的，几分湿意。

远近的麦地边，不时有肩着铁锹挽着裤脚的人们走过，偶尔一句问讯，唤着我的乳名，我一边回答着村人的问候，一边同秀姑在拔去麦苗的湿地上画圈，秀姑则一边烧纸，一边同我父亲说话，她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时儿夹杂着一些哽咽，絮絮叨叨，有问有答，滔滔不绝……就好像她面前不是一座冰冷的坟墓，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秀姑说：“这些年你在那边过得咋样？知道你活着时心里憋屈，咱家里人也都替你憋屈，那年月的事说不清。只是有一样我知道：你不是逃兵，我从来就没信过你是逃兵那话！”

父亲的墓在村子的西头。村子叫陈店，想必早先这里曾有过一个店铺的，后来店铺不见了踪影，只几十户人家顺着河坡一岁岁绵延。河是惠济河，河上栽着柔韧的白蜡丛，老家人叫它白蜡杆，又叫白蜡条。它即不是草也不是树，在老家的房前屋后堤上路边村东村西，它处处生长着，一年一年，这白蜡条与我家乡的乡亲们做着生死的伴，活着，像一团绿色的火；砍去，亦能屈能伸，百折不断……

从坟地回来，秀姑叫我帮她晒粮食，粮食是玉米，黄灿灿地摊在院里秫秸簚子上，秀姑拿炊帚将它们摊匀，阳光温润地打在她脸上，一种酱色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