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意义（下）（1/2）

秋日之景，莫过庭间细竹红叶，轻风婉转，碎金点点。

一两月前还苍翠碧绿的竹叶，如今已染上淡淡的黄，细细留意，这座庭院既是传统的东土格局，又不缺西洲风情的新意。

长廊帘后隐约一个修长人影，满庭悠悠笛声，闻曲中隐隐情丝缠绵，婉转难平。

“（卢遮语）殿下最近……似乎有些变化。”

“（卢遮语）是么？我并未察觉。”

莲花琉璃杯内的茶汤暗褐油亮，白袍贤者从穗纹陶罐中舀起一勺薄荷盐，颗粒融入茶汤，清香更甚。

“（卢遮语）或许是因为最近的神谕……”

风过长廊，檐下铜铃轻响，坐在廊道边沿的两位贤者不安地对望一眼，嗓音压得更低。

“（卢遮语）真神宽宥，我第一次如此盼望，多布罗哲殿下会错了舍布里婆娑神的真意。”

“（卢遮语）那种事情，实在无法想象……”

笛声连绵未歇，白袍贤者举杯祝祷，那优梨姬茶缓缓淌入喉中，贤者无心回味。

——在赴夏使团的船舶驶离图什佳恩的港口之前，圣人于中央塔的神像之下传达真神的警告。

——“忤逆之火将潜入甘泉宫。”

二人正皱眉轻语，庭外石阶上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隐隐掺杂了蹀躞革带的金石鸣响。

“殿下，飞鸽传书！——”

笛音骤停。

“（卢遮语）您抵达夏国的那一夜，甘泉宫禁卫在寝殿外抓获两名刺客！”

“（卢遮语）什么？！……什么人竟敢……！”

琉璃杯“哐当”坠地，顷刻褐色茶汤溅上白袍，顾不上别的，这两位卢遮贤者蓦地起身，焦急看向跪在帘前的鬈发青年。

“（卢遮语）初步调查，刺客受雇于巴林阿商团，一个拓扑尔人，一个夏国人；中央塔已派出骑兵追剿巴林阿商团——”

许是这一路太过急切，又或是此事实在令人惊恐，珂兰泊掩面粗喘，背上袍衫被汗水打湿大片，颜色极深。

“（卢遮语）总之，万望殿下尽快回图什佳恩主持！”

青年碧绿的双眸灼灼望向帘后背影，可那人静静立在原处，唯有可怕的镇定。

——多布罗哲乃舍布里婆娑神的最高代理人，刺杀殿下，无异于刺杀真神。

竹枝轻颤，一枚细长黄叶旋然委地。

廊上白衣贤者已是面色惨白，无边的惊惧刻进他们深邃的眼眶之中。

——无法理解。

——无法接受。

“那么，‘多布罗哲遇刺’的消息传开了么？”

那人蓦地启唇，低沉嗓音宛如雪山融水，冰凉彻骨。

“回禀殿下，幸好帕拉伽达长老及时控制，传闻只停留在‘异教徒擅闯甘泉宫’上，然而贵族院已经起了疑心……”

侍从卷起垂穗细竹帘，帘后霜色锦云华服的衣摆拂过光洁地板。

“我知道了。”

他淡淡回应，一步步迈下阶梯，众人俯首，无人留意那握紧玉笛的大手业已骨节突显。

“（卢遮语）阿里，取消一切与夏国谈判的计划——今夜我先行返航。”

“（卢遮语）遵命。”

鞋履踏上庭院间的鹅卵石小路，枫叶渐红，好似鲜血浸染，妖冶灿烂。

男子仰望苍穹，那日阳半隐于浮云之下，以一种近乎苍白的光芒照向大地，触不到一丝暖意。

“命运的支流，一旦迈入——”

轻缓的言语从薄唇之间溢出，凤眸流转，光华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