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中元(上)(1/2)
三伏天已过,秋老虎又来。
午后耀眼炎热的阳光从祠堂屋檐之下,直直照进大堂门槛,光影交接,香火无言。
庄重的台上供奉着廉氏列祖列宗的牌位,肃穆庄重,由晋至夏,满目的“公”、“侯”、“大将军”,无一不在彰显这个家族高贵显赫的门第。
案前香烟缭绕,廉城沉默地跪坐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表面平静的眼眸深处却是暗流涌动。
——“如果你不是廉城,我不是司马白术,那我们又是谁?”
昨夜她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在脑海回荡,他一宿未曾合眼,眼睑下淡淡一层乌色。
满堂寂静,堂外偶尔传来几声鸟虫鸣叫,隐隐有风过枝头的声响。
“城儿,马上就是中元,怎么今日独自过来上香?”
身后那人声音沉稳,缓步走来。廉城并未回头,依然脊背挺直,端庄跪坐在香案之前。
“父亲。”
他难得地没有直接回答,目光静静停留在那些肃穆的牌位之上,燕国公也没有追问。
揽过华贵景云紫袖,中年男人恭敬请来三支香,右手握住伸至炉边,手高香低。香头燃起火焰,燕国公廉训持香向台上祖先牌位谨然三拜。
廉城淡淡瞥了一眼,父亲高大的身姿不知何时竟有了一些老态。
“为父常常在想,待到百年之后,我的牌位也供奉在这案台之上——我的这些孩子们,会经常来看望吗?还是忙于各自的生活,只在特定的几个日子里上上香火呢?”
“父亲春秋正盛,竟会如此悲观么……”
廉城垂眸,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神色柔和了几分。
燕国公廉训并未回应,只是在廉城身旁的织锦蒲团上从容跪坐下,父子并身而坐,案上烟雾缭绕。
“回顾我这半生,为父总觉得对不住先帝,对不住列祖列宗。”
廉训似乎陷入了回忆,他略显苍老的双眼仿佛望着往日的情景,廉城只安静听着。
“当年我随高祖陛下和太宗陛下进入天阙城,周围无非是两种声音——一种,是延续大晋国祚,拥立晋太子登基;另外一种,自然是拥护元氏加冕称帝。”
这是燕国公第一回说起晋末之事,当年廉城不过四岁,并无丝毫印象。
“当时的弘国公一派与晋室最为亲厚,因此与我夏国公一派嫌隙日生,最终兄弟反目。”
“——父亲,恕儿子打断,当年晋太子捧国玺而出,不是元氏的两位先人一同接过的吗?”
“那又如何,弘国公也是骑虎难下了。”
廉城心绪一顿,顿时恍然大悟,却也仅仅勾了勾唇角。
——自然是骑虎难下的。
——若是不接过国玺,又该如何跟那些随他出生入死的部下交待呢?
窗前竹帘半卷,垂下靛青穗子沉默不语。
“我知道,我何尝不知道——咱们廉氏的历代先祖食大晋之禄,许多都是配享太庙的忠贞之臣,偏偏我廉训,竟然助推了晋室的颠覆,甚至——!”
燕国公突然噤声,他不再叙说下去,可那种异样的不安感却从廉城的心底油然而生——
他突然想起当时青芜拿来的那本调香之书上,白芷莫名其妙写的“廉”字。
“可为父不后悔——”
廉城正惴惴不安地思忖之时,燕国公廉训陡然拔高了声调,他稍显苍老的面目上是如此的大义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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