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金带缒腰衫委地(1/2)
寒星璀璨成海,正是上弦之月。
这间城西小庙大概荒废了许多年,那嗖嗖的寒风吹入,耳畔皆是嘎吱嘎吱的木架飘摇声。茅草垛上月光荧荧,残缺的神像蒙着厚厚的灰白蛛网——这里实在是太破败,甚至老鼠都鲜有光顾。
然而那幽幽的笛声,穿过月色,浸透了无法言说的哀恸,昂扬凄婉,直教万物都肃杀起来。
“是《误风波》吗?——二十年没有听过了。”
那男人立在月下庭中,一袭白袍。
“当年晋宫朝会,我与你父亲初次相识——”他望向破败的堂屋,那月白色的身影从黑暗中缓步走来,金丝七宝璎珞泛起淡淡的光,“他邀我泛舟御湖,期间演奏的即是此曲。”
黛蓝裙摆拂过青苔斑驳的门槛,染了尘埃。
“真是奇妙,如今听来,却没有当年的欢畅自在。”
那男人兀自说着。他与燕国公年岁相仿,沧桑,却也算不上老态,只是从他那依稀可见年少俊朗的眉眼里,窥得到人事变迁的痕迹。
“原来师父也会怀念家父——白芷还以为您不在意呢,裕王殿下?”
月下的少女闻言冷冷一笑,眉心挑起几分不屑,可那人却不愠不恼,只是淡淡回望着她。二人陷入沉默良久,白芷只是低头轻抚那青玉笛上的一个个孔洞。
他终究没有回答她。
“师父您知道么,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放下玉笛,缓缓抬眸直视身前的这个男人,“我真的想,若是这一生有城哥哥为伴,复仇也好,成志也罢,都不重要了……”
少女的肩膀颤抖着,连带着那双明亮的杏眼也被泪水浸满,这沉沉的夜色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白芷——”男人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欲言又止。
这样的场面于他而言并不陌生。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星月夜,那个少女也是这般泪流满面,只是当年的他却是当事之人;他还记得,那个少女一袭素罗裙,满树的白梨花正如飘雪——年少时的爱怨离别,绝不会轻易消融。
“师父,这回是我输了。”她胡乱地抹了泪,蓦地仰起头——那一瞬间,仿若天上的万千星辰都陨落于此,“——但绝对不是输给了您!”
她说得如此坚决,男人愣了愣,复又神色平静。
——“元晟!……孤是输了,但绝不是输给了你们元氏!”
裕王元晟没有想到,当年血流成河、一片火海之中的愤慨之言,如今竟又出现在耳畔。
“你,真的很像你父亲。”
男人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方丝帕递去,却被少女一把夺过胡乱擦完后径自丢在地上,他无奈地抿抿唇,眼里依然是那样的悲悯。
“白芷,你听好了——”
弯腰捡起被白芷扔在杂草间的丝帕,他攥在手心,定神看她。
“我向你父亲发过誓,这天下有我元氏一半,必然有你司马氏一半!——这扶还堂、乃至天下,终归是留给你们的。”
夜风拂过白芷泛红的鼻头,少女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寒月高悬。
真话与假话,真实与虚幻,缠绵着、交融着,将这世事化为深不见底的漩涡;在这无法阻挡的洪流之中,白芷缓缓合上了双眼,彻底淹没。
——夏国庆合四年,二月,木错扑尔来犯。
贼阴以计入骈州城,于夜间纵火,半城化为火海,粮仓亦不得幸免。贼乘虚大举攻袭,当夜骈州城失守;值西荒道节度使裴庭巡视城中,与其子身殉。
翌日,贼据骈州而攻同州,以节度使殁,人心惶惶,守军溃败;贼大举东行,西荒道岌岌可危,京师震动。
……
大漠孤烟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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