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幽篁论时舆 3(2/2)
司徒素忽然迸出一声冷笑,映弦转视,见她欲言又止,便问:“公主为何发笑?”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国君之意愿,未必和民心相符。”
“但也未必相悖。”际言先生意味深长地说道。“耿国之志不可小视。近年来和西边的宣国加强了联系,便是想要笼络利用。”
“宣国?对了,郁国跟宣国关系怎样?”映弦追问道。
“只能说非敌非友,不过,郁国却不能听任耿国控制了宣国。”
“那……郁国可有盟友?”
“要说友邦,呵呵,容国算得上一个。”映弦循声看去,见容国疆域甚小,形如扁舟,处于郁国东南、熙国西北。又听际言先生道:“与其说是盟友,不如说郁国是容国的庇护者。否则,容国恐怕早被熙国吞并了。”
际言先生话音甫落,刚才带路的小童陡然现身于门口,双手托着一个大盘,盘上放了茶罐、水壶和其他茶具,躬身说道:“先生,水已经烧好,可以泡‘报春深’了。”际言先生示意小童进屋伺候。那小童先收拾了三人喝得差不多的旧茶,又将托盘里的茶具一一在案上摆好。用小巧玲珑的红木茶则从茶罐中取出茶叶,倒入紫砂茶壶中,再注满滚烫的开水。等了片刻,小童将泡好的茶倒入茶海中,再从茶海分别倒入白瓷杯里。那茶汤明晃晃的,色泽莹黄,映弦端起茶杯,小心尝了一口,初觉满口清郁,后觉甘醇无比,不由赞道:“好茶!”
际言先生问道:“你觉得你喝的两杯茶有什么区别?”
映弦想了想道:“第一杯茶颜色碧绿,香气甚强,但论口感,却不及后者回味悠长。想来是两种不同的茶了。”
际言先生笑道:“你的话也对也不对。这两杯茶看似不同,说到底其实是一种茶。”
“啊?”
“涵翠居的茶皆为老夫亲手培植采摘。你喝的第一杯茶,是存放了不到一个月的新茶。而第二杯,却存放了两年半。但是这种茶,只要保存方法得当,时间越长,口味越是醇厚。冲泡后的颜色、香气也大为不同。我便把这存放两年以上的茶称为“报春深。”
映弦听罢若有所思。司徒素忽道:“今日我们都算是有口福了。”
小童施礼离去。映弦指着时舆图上西南方向的陵国,问道:“话说回来,这陵国又是什么动静?”
际言先生道:“陵国多山,交通闭塞,与外界沟通甚少,但地势险峻,足以自保。不过,陵国国君近年励精图治,国力渐强,将来很可能会成为郁国潜在的对头。”
“如此看来,郁国的对手还真的不少……那先生认为,郁国怎样才能在乱世中立足?而这天下究竟又会落入谁家之手?”
际言先生闻言却走到琴几前,窗外雨声渐稀,饱吮了雨露的翠竹野卉生机勃然,天地尘埃尽除,更显清鲜明净。际言先生的目光停留在院中一棵茁壮的山茶上,负手久久不语。忽然,他伸出手来,拂动琴弦,回环漾出一段流水声。转身对映弦道:“老实说,山野之人,早就疏懒惯了,并不太关心天下究竟鹿死谁手。各国也都有各自的难题。势大则任重多敌,国穷则民不聊生。不过对郁国来说,不妨固本清源,以观时变。”
映弦料他另有隐衷,也不再多问,放下茶杯,起身谢道:“多谢先生指点。先生隐居林野,却能畅论天下,实在令人佩服。”
“呵呵,不敢。老夫年轻时确曾游历列国,所以才制成这“时舆图”。但是近年来安于茅舍,少有外出。外界的变故,也有不少只是道听途说。公主与映弦姑娘,你们姑且听之,不必过于计较。”
映弦感慨道:“先生游历,那对各国的风土人情有何见解?”
“茫茫寰宇,自然不乏此之蜜糖、彼之砒霜的奇风异俗。就拿这三夷来说,西北鹿启族割腥啖膻,性情豪迈。东北漠月族好酒尚武,最看不起文弱书生之辈。而西南绯魅族则言必称神灵。三族一行火葬,一行水葬,一行风葬,皆视其他殡葬为禁忌,魂魄永世不得超生。所以,各国也好,各族也好,倘若各自无法了解沟通,则必抱有先入为主的成见。姑娘日后若有机缘踏遍九州,自会有更深的理解。”
我真有这样的机会么?映弦心里泛起嘀咕。悄悄瞥了一眼司徒素。却见二公主正注视着时舆图,目光流动莫名的轻愁。衣光翩连变幻,在这自古剪不断、理还乱的春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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