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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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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纸堆里蠹虫,老歌声里寻梦人,有许许多多老故事,讲给诸位听。

他想起那一年在宣家书房里,她的目光专注地看着他,透过他去雕琢自己心上人的模样。

01

从长辈亲戚那里,我听说过很多故事。少女时期我顶不喜欢的,就是四叔公和四叔婆的故事。

说是叔公叔婆,实际在血缘上并不亲密,属于“一表三千里”的那种远房亲戚。十九岁之前,我从不知道这两位亲戚的存在。直到大二那年作为交换生去台北读书,父母念叨着小姑娘独在异乡不放心,特地去找了台湾的亲戚,托他们照看我。

四叔公和四叔婆的家在罗斯福路三段,就在台大附近,我在台湾读书的那段日子就寄居在他们家,听四叔婆把她和四叔公那点子故事说了一遍又一遍,听得不胜厌烦。

简单又老套的故事,无非是年轻时四叔公嫌弃她是旧式女子没文化,她却对四叔公一往情深,一生执着,终于将四叔公感化,两个人白头偕老到如今。

讲这些给我听,其实也是为了感化我,因为那段时间我正和季然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冷战。四叔婆无非是想告诉我,对于爱情里的女孩来说,忍是一种美德。

嘁,我会信她才怪!

那时我正值青春年少,信奉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生命中的一切都要如火,痛快淋漓,轰轰烈烈。我认为自尊顶重要,看不起委屈求全的人,无论男女。卓文君写诗祈求司马相如回心转意,简直丢尽了古今才女的颜面。古诗里说“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我为此节此烈浮一大杯,击节赞叹。

直到最近四叔婆去世,我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故事,是有另一个版本的。

我初见他们的时候,四叔公和四叔婆都已经是耄耋老人。

但每个老人都曾年轻过,有过丰腴的脸、清澈的眼、乌黑的鬓发和洁白的牙……以及在成为“四叔公”和“四叔婆”之前,那个美丽缱绻的名字。

1939年,四叔公的名字叫莫启桑,四叔婆的名字叫宣青檀。他们的故事里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聂雨声。

02

1942年5月,聂雨声来到泾县的时候,天正在下雨。

暮春细雨,如牛毛又如绣线,氤氲了一整个乡村。这地方多树,是一种叫青檀的树。翠色亮眼,被水汽笼罩住后化开来,眼前一片青淞沆砀。

聂雨声擎着伞慢慢走在青石路上,他是第一次来这种乡下地方,脚步小心翼翼的,生怕滑倒。拴在路边的水牛好奇地看着他,仿佛在问这个外乡人是谁?穿着长衫,戴着眼镜,手里提着藤编小箱子,若不是脸太年轻,倒像是个先生。

细雨扑面,聂雨声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脸,然后他就看见了宣青檀。

宣青檀在绣楼里看雨,高高的绣楼推开小小的窗,十五六岁的少女托着腮凝神望着雨。窗台上摆着的一盆粉月季开花了,少女的脸和绽放的花,是两个俏丽的粉团。

聂雨声出神地看着烟雨里绣楼上月季后少女的脸,一个不注意,脚下打滑,狠狠地跌了一跤,整个人顺着青石斜坡滚了下去。

他这一摔,就摔断了右手臂的骨头,直到一个月后,右手还打着绷带吊在肩膀上。

幸好他是个左撇子,受了伤也不妨碍教书写字。他左手拿着书,在宣家的书房里踱来踱去,清朗的声音念着书上的诗句,是卞之琳的新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念着念着,他不由得想起一个月前的初见。他在心里默默地篡改了这首诗——

你在绣楼上看雨,

躲雨的人在油纸伞下看你。

月季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那“装饰了别人的梦”的宣小姐就坐在书桌前,十五六岁的少女娇憨可爱,歪坐着手托腮听他读诗。眼前摊开一张大大的宣纸,纸是好纸,可纸上的字却不是好字,软塌塌没有根骨,歪歪扭扭没有章法。但这不赖写字的人,她大字也不识一个,这算是她写出的第一个字——“宣”,她的姓氏。

有小孩成群结队故意从窗下跑过,嘻嘻怪笑怪叫着:“大姑娘小学生,断了手的小先生!”

那都是宣青檀的弟弟们,也怨不得他们,在泾县这个乡下地方,一个女孩都长到十五六岁了才开始读书写字是很奇怪,是会被人笑的。而且她早已许了人家,直等姑爷从日本留学回来就要成亲了。

但让她读书写字的人,恰恰是她的未婚夫。

宣青檀的未婚夫叫莫启桑,他们是从小定的娃娃亲。莫启桑大她几岁,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军校生,年前赴日留学了。走之前他留下话来,为防婚后夫妻俩没有共同语言,要大字不识的宣青檀学习读书认字。

他的这个要求让宣家父母觉得有些为难,宣家是乡绅家庭,进入民国三十年还仿佛活在前清。他们家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女孩从不读书。更何况宣青檀已经十五六岁了,让她进学堂和小孩子们一起读书是肯定不行的。

几番商量之下,莫启桑最终托人给出了一个方案:宣青檀在家接受私塾教育,但学的内容不能是四书五经、《女德》这种腐朽的东西,要学就学新文化。

要在泾县这种地方找一个通晓新文化的先生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于是受莫启桑所托,聂雨声来了。

他是莫启桑军校同袍的中学同学,原本也想出国留学的,但因为家贫,又有一个生病的妹妹要照顾,毕业后只好忙着找工作。莫启桑委托他来当宣青檀的老师,一下子便解决了两家人的燃眉之急。

宣青檀的父母对聂雨声也不是没有过微词,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先生……但莫启桑驳回了他们,他振振有词,民国已经成立三十年,宣家的思想何以如此古旧?上海多得是男先生女学生,结了婚宣青檀总归是要跟他去上海的,难道那时候也抱残守缺不见外男吗?

就这样,聂雨声来到了泾县。

03

来之前,聂雨声在心里勾画过很多次宣青檀的形象。

在那个年代,新青年娶旧妻子的例子不少。他见过很多“旧妻子”,大多是瘦瘦小小、怯生生的,声如蚊蚋不敢抬眼看人。他想,这位宣小姐大概也是这样。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宣小姐瘦却清秀,小却玲珑,静而不怯,这一切都显示出她良好的家庭环境和淑女教养,时不时她也会透出少女的热情活泼。她的女红做得很好,手绢上、袖口上绣着的翩跹欲飞的蝴蝶就是她的杰作。

她的一切都很好,只除了一点,她不爱读书。

或许是觉得这个年龄才读书有些不好意思,她表现得很敷衍。教她写字,半个月没有一点进步,依旧是小儿涂鸦似的。很多次聂雨声都想狠下心来批评她,但心里的一腔火气在看到她那双坦然无辜的眼睛时便会烟消云散。

他软下口气跟她讲道理:“你这样不行的。启桑是留日的高才生,你若连字都不识一个,以后怎么和他聊天呢?总不能聊邻居家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宣青檀的眼珠子一转,问聂雨声:“听说你是他的同学?”

聂雨声犹豫了片刻,点点头。宣青檀的眼睛瞬间亮了:“你跟我讲讲他吧。”

聂雨声反问她:“你和他见过面吗?”

宣青檀点点头:“我家和他家是世交,他也是泾县人。过去还住在泾县的时候,他时常和他父亲一起来我家拜访我的父亲,或者预订新纸。”

泾县以造纸闻名,宣家有泾县最大的造纸坊。

宣青檀伸手攀过窗前的一枝花,揉捏着花瓣。丰沛的花汁浸上她的手指,散发出甜蜜芬芳的气息。她的十指指甲是新橙色。乡下女孩喜欢用凤仙花染指甲,前几天他看到她和丫鬟一起在摆弄凤仙花,把凤仙花摘下来,放在石臼里加白矾捣碎,丫鬟用簪子挑一点碎花挨个儿敷在宣青檀的指甲上,敷好后用白棉布包住手指,再用细线一圈圈缠紧。整个过程中,宣青檀一直坐在石凳上张开十指翘着指尖。她蹙着眉抿着嘴,午后的阳光下,她就像身边被风吹得颤巍巍的凤仙花。

宣青檀重复一遍:“你跟我讲讲他吧,自从他家搬去上海,我就再没有见过他,算一算有三年了。他在学校里读书好吗?先生和同学们喜欢他吗?”

她顿了顿,咬咬嘴唇,飞快地问:“有别的女孩喜欢他吗?”

聂雨声放下手里的书:“我不是黄埔生,平时很少见到他,只在偶尔几次聚会时见到他。听说他的军事理论书读得很好,枪法也很好,是老师的得意门生。我们聚会的时候,总是有年轻漂亮的姑娘偷偷看着他笑得满脸红霞……”

那天下午他们没有学习,而是坐在窗前,聂雨声给宣青檀讲了一下午的莫启桑。

宣青檀的脸始终像敷粉一般透出一层桃红,提起她的未婚夫,她就变得很羞怯。她小声地问聂雨声:“他现在长什么样子呀?我们有三年没见了,不知道他长高了多少,容貌有没有变化……”

聂雨声想了想,站起身来:“他现在大概和我差不多高,眉毛比我的要长一点浓一点,眼睛下面比我要多一道卧蚕,嘴巴比我的薄一点……”

宣青檀仰头看着聂雨声,聂雨声突然猝不及防地转过身去,顺手匆匆拿起书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晚上有事就先走了。”

他大步流星地离去,留下宣青檀懵懵懂懂地坐在原处。

04

从那以后,聂雨声便不再管宣青檀是否认真读书。而宣青檀又消极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在某天认真起来。

那是来到宣家后的第三个月,聂雨声走进书房时,发现宣青檀已经坐在里面。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安静地翻阅着书。晨光从窗子照进来,洒在她的身上,柔而模糊,像是一个梦境。聂雨声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检查了昨天留给宣青檀的作业,破天荒的,她第一次完成了作业。一张大字,字迹虽还幼稚,但看得出很努力;背诵诗词,背得虽然磕磕巴巴,但好歹记完全了。

展示完功课的她巴巴地看着聂雨声,等待着他的夸奖。聂雨声夸奖了她,又问她:“你怎么突然想要好好学习了?”

宣青檀避而不谈,只是垂下眼睑,眼睫像扇子一样忽闪了一下,发出叹息般的问句:“聂先生,上海的女学生们都是什么样的?”

1940年,上海的女学生们——在学校的时候,她们喜欢穿阴丹士林的旗袍,配长筒袜和黑色皮鞋,像一阵阵清香的风。在校外,她们有各式各样的选择,旗袍、小洋装。她们有文化,爱去参加诗人举行的沙龙,爱笑爱闹,爱去国泰电影院看最新引进的外国电影,周末时爱在舞会上大出风头……

宣青檀听得有些神往,她闪动长长的睫毛,自言自语地小声说:“上海的姑娘,听上去是比乡下姑娘要好。”

聂雨声却否定了她的话:“不是的。你没有必要变成上海姑娘,你是独一无二的,所有的上海姑娘都没有你好。”

他说得严肃,宣青檀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她只呆呆地望着庭前的落花。

一转眼半年时光匆匆过去,泾县已经进入了秋天。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成熟的季节,而对宣家来说,是要开始准备嫁妆的季节。

莫启桑明年就会回国,按照两家父母商量好的,他们明年年底完婚,该准备的东西都要准备起来了。

宣家一时间变得喜气洋洋而忙碌起来,在木匠作坊里订做几十口大大的檀木箱子,刷上金的、红的漆,等着往里面放各色陪嫁。每天都有人往来,今天是绸缎庄的老板,明天是裁缝铺的老板娘……

等待出嫁的日子里,宣青檀如沉浸在美梦中,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脸上带着醉酒般微微的笑意。

聂雨声看在眼睛里,觉得真是难受极了。

终于有一天,他对宣青檀发了火。

那天,裁缝刚刚来给宣青檀量过尺寸,她的喜服要开始做了。旧式喜服考究繁复,宣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必定是要风光大嫁的。这风光,除了表现在那几十箱嫁妆上,就表现在那一身鲜亮华美的喜服上。

裁缝给宣青檀看过图纸,那喜服真是太美了,每个新娘子都会被这件喜服迷倒,宣青檀也不例外。在书房里,她神思飘飞,只想着那件喜服,又或许她已经想到了穿着这身喜服嫁给莫启桑的场景……

聂雨声打断了她的绮思,他的话生冷而僵硬:“我劝你别想了,莫启桑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喜欢。”

突然被人从美梦中拉回现实,宣青檀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聂雨声,像魂魄未能彻底回到肉体似的。

她的这个样子是很动人的,聂雨声突然恶从心头起,反手关上了窗,扳住她的肩膀,倾身朝着她吻了下去。

一记响亮的耳光结束了聂雨声的意乱情迷。

宣青檀推开窗户,眼神冷冷地看着他:“聂先生,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您明天就辞馆走吧。”

05

聂雨声在来到泾县的第七个月时离开了宣家。

他向宣家父母提出的辞馆理由是——妹妹突然病发住院,需要有人照顾。

他是提着一个藤箱来的,走时也只提着这个藤箱离开。这半年多来,他在宣家并未留下太多的痕迹,他沉默地收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

收拾完行李,他转身就看见宣青檀就站在门前,静静地望着他。

她开口:“我爹说师生一场,让我送您一程。”

她跟在他身后送他出宣家,走出宣家大门,又默默陪他走了一段。今天的太阳很好,斜坡的大片空地上晒着青檀枝。太阳发酵出草木的清香气,他们沿着斜坡走,聂雨声蓦地就想起了曾经在书上读到过的,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忧伤如潮水般涌来,他看了宣青檀一眼。或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他一生里关于她的部分,或许只能到这儿了。

宣青檀却在石板上坐了下来,并招呼他:“聂先生,您也坐。”

石板被晒得微微有些发烫,他们并排坐着。宣青檀突然说:“聂先生,你瞒着我你为什么会来,其实我都知道。”

聂雨声的心里“咯噔”一声。

宣青檀转过头去,望着远处的青檀树:“你们都怕我难堪,不肯告诉我。但其实在你来的第三个月,弟弟和我吵架时就告诉我了。他说启桑原本是想退亲的,他以我没有文化为借口退亲,我爹娘不同意,两家扯了皮,才决定要找先生来教我读书。我还知道,他有一个女朋友,是南京的女学生。”

她指着斜坡上的青檀枝跟他讲:“这是青檀树,我的名字就是出自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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