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亦羊亦兽（上）（1/2）

鲁迅先生说：“他们是羊，同时也是凶兽；但遇见比他更凶的凶兽时便现羊样，遇见比他更弱的羊时便现凶兽样。”

初读时，我并不明白这里面的深意，也想象不出来这是怎样的“他们”？！直到踏入社会，或者确切的说，走上工作岗位，才真正的看到这样一群“他们”。

“他们”不是全部，是不论在哪里都有的“个别”。就像我身边的学生，我的同事，我的领导，我的邻居，我的挚友......都存在着“他们”。

孩子们大多数是天真善良的，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他们尚未受到社会的污染，依然保持着童稚，依然会笑的无邪。可是，我也发现，在我带的这些孩子中，也有那么几个具有着“亦羊亦兽”的性格——他们面对强者怯懦，面对弱者欺凌。这种生存法则，他们究竟从何学得？还是说，大多人都有这样的秉性？我不知道。

孩提尚且如此，成人中的“他们”就更加难以想象。

来杜家湾小学报到之前，我被牧原镇中心校的领导从县教育局接到了牧原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将会被分配到杜家湾小学。因为当时教育局通知我的是去牧原镇中心校报到。随我一同分配的还有一个女孩，叫辛迪。她比我年长些，毕业在家待业两年，参加昌隆县自主教师招考进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她父母是县某单位的领导，她的工作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安排）。

在昌隆去牧原的这段路上，我完全感受到牧原镇中心校校长对我和辛迪在态度上的差别。当然，起初他对我还算和善，像一个和蔼的长辈，对待自己的晚辈一样。但是在询问我一些家庭状况之后，态度就逐渐冷淡下来。而他对待辛迪却一直是恭恭敬敬的。虽然他并没有询问辛迪什么，但是只要辛迪说话，他总会身体稍稍坐正，前身微微前倾，认真倾听，仔细回答。不像对我说话，就是一副面带和善的脸，但是肢体语言却是一种居高临下。好吧，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毕竟农村出身的我，天生就带着一种自卑感。

不过，在这里我也要澄清一下。辛迪倒是个心地善良，性情豪爽的女孩。在杜家湾小学没有给我安排好住宿的那段时间，我们俩还在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她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对我很是照顾。她说她不喜欢当老师，太迂腐，事还多。但是父母为了给她找个“铁饭碗”，真是操碎了心。用她的话说，她本来就不想要什么“铁饭碗”，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创业。不过，昌隆县太穷了，创业机会太少了。她是家中独女，父母一直是不让她离开身边的。用她爸妈的话讲：“我们家不缺你那两个钱花，就希望你安安稳稳找份工作，回头嫁个好人家。”她在牧原镇没有呆多久，好像就两个多月的样子吧！她就被调到了离县城最近的乡镇，据说半年后又被调到城里某重点小学去了。她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最羡慕嫉妒，但是不恨的人。

第一次见杜家湾小学校长的时候，牧原镇中心校的领导就给我介绍道：“这就是你即将任教的杜家湾小学的校长，田保国校长。田校长可是咱们牧原镇村小里面年纪最大的校长，还有四五年就退休了，真可谓为教育事业奉献了大半辈子啊。他这个人心眼也好......”

田保国，杜家湾校长。第一次见面印象不错，50岁出头（其实，他当时应该近60岁的年纪了，档案改小了而已），中等身材，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在中心校领导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很有一种柔弱教书先生的味道。在中心校校长王有德介绍完之后，他也只是憨厚的笑着，一个劲儿的摆手示意，“王校长，您看您把我说的，我只是个一般教书先生。谈不上什么奉献......”

一阵寒暄客套之后，田校长打着为我接风洗尘的旗号（我感觉他实则想请王校长吃饭），又说感谢王校长偏爱，给杜家湾学校安排了一名教师。为表示欢迎与感谢，便在牧原镇一家饭店里安排了一桌酒席。除了田保国，王有德，我和辛迪之外，还有中心校其他几个所谓的领导（我们暂且叫做领导吧，因为他们都是一副领导的架子）。席上推杯换盏，阿谀奉承，卑躬屈膝，相互恭维......

那些最初给我的好印象，全在这一场酒席中，破灭了。人们常说，中国的酒场，就是一个微型的中国社会现状现形记。一点都不假。“官不大，架子不小”这句话，就是形容我所面对的这场酒席。

酒足饭饱之后，这些披着教育者外衣，实则装着腐朽官僚思想的人才心满意足的走出饭店。辛迪拉着我的手在后面跟着，冷笑的告诉我：“从小到大，我最恶心这些场合。他们这群人，就知道相互吹捧，或者特别享受别人的吹捧。对待比自己强的人，就装孙子，看到比自己弱的人，就称大爷！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体制内的原因。”

“但是，总不都是这样吧？”我知道这社会不够纯净，但也不会全部肮脏。

“那倒是......不过......也可以算比比皆是了，只是程度不同而已。所以，夏青青，以后咱们要是活到他们这个年龄，混到他们这个地位，千万不要像他们一样。”辛迪是个很容易与人掏心掏肺的人，我们认识不过几个钟头，她就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很是感动。

但是，辛迪啊！人总要变的，难道我们眼前的这些人，在年轻的时候没有怀着与我们同样的看法吗？他们看到社会的不公与肮脏，就没想过奋力反抗或者试着扭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