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海生光（1/2）

借着野花的遮掩，耶律敦悄悄遁走。他在这一小片林子的另一边发现了一条几乎荒废的小路，坎坷崎岖，且只能上山，不能下行——因为许久无人走这里经过，所以下山的路已经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断了，也并没有人前来修理。

“唐人果然阴险，”耶律敦无可奈何地沿着小路往山上走，嘴里小声嘀咕着，“这若不是跃涧龙意外把我甩到了这边，我倒还真的要怀疑这路是不是也是他们早早就设计好的绝路。”

想到惨死的坐骑，耶律敦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跃涧龙跟随他南征北战多年，比起坐骑，它更像是耶律敦的亲人挚友，如今更是为了救他而命丧敌手，这怎能不叫他心痛？他在心里咬牙切齿把薛昭千秋等人骂得狗血淋头，抬手摘下了沉重的兜鍪，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盔甲在马上作战时是绝佳的防护，然而一旦没有了战马，它们就变成了无用的累赘，飞快地消耗着耶律敦的体力。

思虑再三，耶律敦终究还是解下了甲胄，抛在了道旁草丛中，只着一身轻便皮甲，继续往前。没有了厚重铁甲的拖累，他只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这边耶律敦在不知不觉中被归无巧用四周环境引上了通往龙门双阵丙奇休惊门的路，另一边，薛昭已经抄小路回到了营中，有士兵给他递上了一封信。薛昭接过信，拆开封泥一看，原来是越沧海向他汇报这些日子以来行军进程的。越沧海完美继承了其父越明的治军作战能力，从江渠关出发后这一路上连下数城，终于惊动了契月王阿史那枭。

归燕城那边的战报自几日前就断了，阿史那枭也听说了归燕城有唐军重兵围城多日的消息，耶律敦虽然在战报中让他放心，但现在突然中断的联络还是让他隐隐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古吉，归燕城可有消息？”阿史那枭从文书间抬起头来，揉了揉眉心，问一旁的幕僚古吉。

古吉摇了摇头：“没有。但是臣这里收到了另一条线报。”

“哦？”阿史那枭挑眉，“快说！”

“唐军在归燕城的兵力只是一部分，另外还有一支骑兵，走了另一条路线，正往天牧关而来。”

“唐军中能独立带兵的人，不是留在了各个城池守城，就是在跟随着薛昭的主力部队围困归燕城，这另一支骑兵，又是由谁带领的？”阿史那枭沉思许久，问道。

“此人姓蘭名月，在数月前横空出世，投身唐军后，追随桑千秋四处征伐，所向披靡，威风宛如当年的薛昭一般——”

“住口！”阿史那枭不等他说完，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能取得几场胜利纯属侥幸罢了，何来‘所向披靡’之誉！”

“话虽如此，可汗还是不要大意为好，”一直沉默的微生安突然开口，“轻敌最不可取。”

“你可有什么好计策？”阿史那枭转过头来问他。

微生安闻言面露犹疑之色，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阿史那枭不耐烦地道：“你们唐人实在是麻烦，有话就说，孤不怪你，何必如此吞吞吐吐，真是令人着急！”

听他这么一说，微生安叹了口气，这才开口：“可汗，臣接下来说的话您可能不大爱听，但为了眼下战事着想，臣却不得不说，您千万勿怪。”

见阿史那枭颔首，微生安继续道：“臣在萨满大巫处求得一卦，说可汗此战逢月必输，依臣之见，不如我们放弃天牧关，趁唐国大军出动攻打归燕城，后方空虚的机会，发兵进攻雁门关。不要忘记，唐国的皇帝可是在雁门关之中的，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拿住了唐王，再要想和唐国谈条件就会容易多了。”

阿史那枭听了他前半段话面色不愉，几乎要发作，但他紧接着的后半段话却成功地将他安抚了下来：“你说的有理，但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唐国何尝不懂？如果唐王是我们能轻而易举就俘虏的，那么在这场大战中，我们早就不战而胜了。除非……你想到了什么？”

“正是。雁门关如今有一战之力的将领，不过程奉道和薛讷二人而已，唐军其他大将俱不在城中，便是得了消息前来驰援，也是鞭长莫及，若可汗想建奇功，此机必不可失也。”

“但归燕城那边……”

“薛昭和桑千秋虽然俱是猛将，然一老一幼，老者体力不逮，幼者缺少经验，以耶律将军之悍勇，此二人不足为惧。眼下之危，在于蘭月此人。”

“孤唯恐避而不战，会于士气有损。”

“转战与败退，俱有损也，然二者之轻重，可汗可以权衡而后决。”微生安声音冷静而平淡，莫名令人信服。

阿史那枭想了许久，终还是摇了头：“不成。孤此时撤军，则蘭月必然率军增援薛昭，如此一来，归燕城危矣。耶律将军于孤，如兄长无二，孤断没有弃他于不顾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