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再燎沉香（十七）（2/2）

杜氏在家里哭天抹泪的睡了两日，嘴里一个劲的咒骂碧君是个白眼狼、狐狸精，定然是被外头勾搭的什么野男人给拐跑了。但是骂的再难听，也终归是于事无补，碧君已然是不会回来了。

曹泰兴自打愤恨不平的回唐山后，再也没捎过只言片语回来，杜氏这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看来这个男人这回是真的动气了。杜氏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既然她认定了曹泰兴，那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开手。曹泰兴离开一个月后，杜氏带着佑君启程前往唐山，厚着面皮去找曹泰兴了。杜氏心想，凭自己女人的手段将那姓曹的老货再勾搭回来应该是不难，她还指望着这老货多多帮衬她和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呢。可是这回杜氏却过于高估了自己，她忘记了自己已经是年过四旬的半老徐娘，虽说依稀还有些风韵，但是在那姓曹的眼里终究是昨日黄花了。

再说碧君这边，那日天还未亮之时，她便被佑君悄悄的送上了开往北平的火车。临上车时，佑君有些伤感的叮嘱碧君道：”若在北平寻不到你要找的人或者遇到了什么难心事，一定要回来，这永远都是你的家，我在家等着你。“

碧君听他说的动情，心里不无温暖的点了点头。火车启动了，碧君心怀感激的冲站台上的佑君咧嘴一笑，又轻轻的挥了一挥手。佑君只定定的看了碧君一眼，并没有痛碧君挥手做别，而是落寞的转身离开了。望着佑君离去的背影，碧君心里莫名的有些感伤，她知道其实佑君真的不是什么恶人，虽说毛病不少，但是心却是善良的。

列车一路向前，碧君知道自己离北平越来越近了，碧君的眼前全是子声的笑脸，虽说分开有五年多了，其间一直音信全无，但是碧君坚信子声一定还是那个热情开朗阳、光灿烂的平哥哥，寻到他便寻到了依靠。碧君从包袱里取出一张几年前在戏园子里偶然拾得的戏报，那上边印着一张子声演长坂坡时的剧照，旁边的几行铅字除了简要的说明了演出的时间和地点之外，剩下的全是对子声表演的赞美之词，并用了梨园活赵云来称呼他。碧君此次去北平寻找子声，唯一的线索便是这张旧年的戏报，她虽说不敢确定此时的子声仍在天桥的这家戏园子里唱戏，但是无论他在与不在，只要手里有这张戏报，总能寻到他。碧君一边想着子声，一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戏报上子声黑白的相片，心里默默的说道：“平哥哥，我来北平找你了！”

碧君带着美好的憧憬去往了北平，而佑君则惆怅满怀的走在清晨的薄雾之中。此次放走碧君，他虽说心中万般的不舍，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看着碧君日渐憔悴、落寞寡欢的身影，他的心中很是难受。佑君也曾想过强行占有了碧君的身子，然后将她牢牢的栓在自己的身边，哪怕栓住的只是一具没有魂灵的躯壳。可是，佑君是真的爱着碧君，他不想也不愿意看着曾经纯真快乐的碧君变成此刻这般抑郁木讷的模样，爱她就要让她快活，佑君权衡再三，最终在临去唐山的前一晚终于下定了决心，毅然放手让碧君去找她想要找的人，去过她想要过的生活。

在火车站送别时，佑君本想告诉碧君，其实子声一直都有信来，那些信都被他截下烧毁了，就连子声临行前留给碧君的那张写有家里地址的字条也被他搜寻到偷偷烧掉了，而碧君一直被蒙在鼓里罢了。但是话到嘴边，佑君又咽了回来。佑君在最后的关头，心里仍旧存有一丝希望，他希望碧君没头苍蝇一样的撞到北平去，在那偌大的故都找不见子声，抑或子声已经成了亲娶了妻收留不得碧君，倘若那样的话，也许无依无靠的碧君又会想起自己的好，再一次的回到张家口回到自己的身边。因此上，佑君最终还是没有告诉碧君有关子声来信的事，他从心里期盼着死了心的碧君再次的归来，到那时他一定会敞开宽阔的怀抱，将心爱的碧君紧紧拥入怀中，自此一心一意的过他们的小日子，他愿意就这么等着碧君，哪怕等她一年，十年，甚至一辈子。

佑君哪里知道，碧君从离开张家口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打算回到这里来，她在心中暗自告诉自己：今后纵然是千难万难，也决不再回头！

佑君的等待注定是没有结局，从他亲手将碧君送上开往北平的列车那刻起，他就已经永远的失去了碧君，只是他自己在此后多年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罢了。

在这个寂静的午后，坐在闹中取静的古井旁边，碧君语气平静的向身边的子声回忆和讲述了过去六年来的遭遇。子声听后，心中满是愧疚与心疼，他因为自己这几年来面对音信全无的碧君而没能鼓起勇气去张家口看一看，也没能在碧君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给她一点点的关爱和帮助，他恨自己为何那样的犹豫不决，为何那样的想当然，竟险些将碧君拱手让与了他人。望着碧君云淡风轻的模样，子声心里更加的难受和心疼，他不敢想象，不过才十八岁的碧君究竟忍受了多少风霜，才变成了如今这般波澜不惊的模样。

满是心疼的子声情不自禁的用力将碧君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眼含深情的对碧君说道：“小福子，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了，有我在一日，就尽力护佑你一日。”

碧君温柔的望着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男人，他的笑容还是那么的灿烂和温暖，他的大手也依旧那样的宽阔和有力，碧君尽情的陶醉在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欢喜和甜蜜之中几乎就要不能自拔。但是，心头的那一份理智又让碧君清醒的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再好已然是别人的丈夫了，自己又怎么能够再与他这般的藕断丝连，她万分不舍的将手从子声的大手中抽离了出来，故做平静的说道：“一切都过去了，你也不必自责，这本就与你没有丝毫的关系。”

子声忽的站起身子，一把将碧君从石凳上拉了起来，他不容碧君有半点拒绝的将碧君紧紧拥入了怀中，仿佛一不留神碧君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

碧君起初还有所挣扎，但是当她的脸贴在子声那宽阔厚实的胸前，听着子声那激烈而又热情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胰子的味道，那一个瞬间，碧君彻底沦陷了。子声和碧君就这样紧紧的抱在一起，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忘记了过往与现在，眼睛里，脑海里，心怀中，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子声轻轻的捧起碧君的脸，用极温柔的目光端详起来，只见碧君那张如同象牙雕成的鹅蛋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又黑又亮的双眸之中秋波荡漾，樱桃红的小嘴微微的翘起，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子声看得仔细，看得入神，更看得动情，他舍不得将目光从碧君的脸庞上移开，就好似在欣赏一件无价之宝一样。

子声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的将温润柔软的嘴唇贴了上去，那一刻，碧君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沉浸在子声带给她的无尽甜蜜与温暖之中。

午后的阳光炙热而灿烂，古井之中的甜水清澈而甘醇，四周的树木繁茂而葱翠，一切都是那样美好，那样的生动。碧君与子声一直依偎在一起，互诉着衷肠，情感的闸门一旦打开，那无限的爱恋与思慕就如同潮水一般尽情的倾泻了出来，再难抑制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