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没缘由的一切（1/1）

阳光亮亮的，好刺眼。亮光？是我看到的吗？眼睛？为什么我能看见？眼前的树、阳光、草地和花朵，这些陌生又熟悉的东西，为何就这样突然出现？我从哪来？我又是谁？是有风吹过来吗?身边枝叶摆动，难道是我在动？“喂，有没有谁在这里？我是谁？我为什么会看见，听见，感觉到？喂，大树，喂，小草，喂，喂……”没有人回答我，我动起身子想要去前面问一问别的东西，可我动不了，只看见晃动的枝条和树叶，难道我是……一株藤蔓？我的旁边也有一株藤蔓，它莫非也和我一样？“喂，你，你听得到吧？藤蔓，我在这里，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不，它好像听不到。我是不是长的和它一样？为什么只有我能说话？我从哪来？我到底是谁？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白天就是黑夜，我试着和周围的大树，小草们说话，希望它们也能像我一样，某一天会开口说话，会看见这一切。花开花落，风来风去，叶长叶落，我已记不住过了多久。期间有小鹿咬过我的叶子，有野鸡啄过我的根，有人扯断过我的枝条，可不管有多疼，我的心里却一点都不伤心，反而莫名的激动，觉得自己活得真实了些。因为大部分时间，这里都过于安静。现在的我，可以随意的伸展我的藤蔓，我甚至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远一些的地方有条小河，另一边有悬崖，而另一边有座城，隐约有人声，马叫声，鸡叫声可以听到，可我到不了那里，那实在是太远了。有时我会想如果我还是一株普通的藤蔓会如何？没有了感觉，听不到，看不到，是不是就不会觉得无聊寂寞，甚至不会有欲望，去那座热闹的城看一看的欲望。

直到有一天，我还在睡觉，我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挖我的根。睁眼一看，原来是位老伯。糟了，我要被人挖掉了，我是不是会死，会不会被拿来做成藤筐？记得以前上山的人就背过藤筐。“救命，救命啊，大树，小草，你们快来救救我，这么久了，你们也该和我一样会说话了吧？救我，救我。喂，你是谁？我可不是一般的藤蔓，不准再挖我了，喂……”那位老伯根本听不到我说话，就这样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根被他拔了出来。“这里属你长得最好，院里新修的篱笆有了你，说不定用不了几日就会绿成一片。走啦，给你挪挪地方啦。”“喂，虽然你是老人家，可也不能说把我挖走就挖走啊，喂，老伯，我还没有和这里的树和草告别呢，喂……”。他好像真的听不到我说话，可为什么我能听懂他说话？偶尔上山的人讲的话，我也一样能听懂，同是人话，为什么他们却听不到我讲话？“喂，有没有谁来管管，莫名其妙我就会看见，就会听见，还能讲话，又莫名其妙被人挖走，还要把我种在篱笆上，喂，老天爷，喂，谁来管管啊。”可根本没有人应答。

老伯一个人住，这里离那座热闹的城更近了些，来往路过的人也多了些。没有以前那么闷了，好奇的我伸展着枝条不断的攀爬，可左右不过是篱笆。老伯每天给我浇水，每次都夸我长得快。“看来你是喜欢这里，没有怪我把你从山上移回来，长得真好啊。”就这样，老伯从花白头发长成了满头白发的老爷爷。有一次，老爷爷给我浇完水，许是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我急得想要扶住他，谁知藤蔓摆动竟真的扶住了老爷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老爷爷扶着我的藤蔓说：“真是没枉我天天给你浇水，竟像有了灵性一般，哈哈，真要感谢老天爷啊，心疼我这一把老骨头。”“喂，老爷爷，是我扶的你，为什么要感谢老天爷，老天爷是你无论怎么求都不会管你的。”可他听不到我说话，捋着白胡子笑着回屋去了。没想到，这竟是老爷爷最后一次给我浇水。

第二天一早，我看见老爷爷背着行李离开，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等我回过神，老爷爷已经消失在树林中。老爷爷这是要去哪？几时回来？为什么出门要背着行李？门为什么都忘了锁？为何不与我说话交代？心里好多问题，急得我两眼一闭，想要用力追上去。啊，一双脚，衣衫，还有手，一睁眼我竟看到了这些。手在动？左手动，右手动，手是我自己的？左脚抬，右脚抬，真的是我，往前一步，往后一步，真的真的是我。我的手摸到了我的脸，摸到了头发，肩膀……是我准没有错了。我变成了人？一株会说话的藤蔓竟然又变成了人？老爷爷，对，去追老爷爷，来不及多想，我朝外追去。可到了小院的门口，两只脚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我竟不敢迈出一步。我有些胆怯的后退了几步，我不知自己惧怕什么，这一切的一切对我来说都那么的没来由，我习惯根在哪里就在何处缠绕，如今虽成了人形，有了手脚，可我害怕走出去。对了，害怕便不出去，老爷爷或许片刻就会回来也说不定。接下来，我用脚走过院中的每一寸土地，用手摸过院中所有的东西，连碗我都拿起又放下了不止十回，一切对于我，都是那么新奇。老爷爷就这样走了，没有见到我变成人形的模样，未听我说声感谢，我须等他回来，对，须等他。

叶落，雪落，雨落，花落，不知重复了几个反复，我没有等来老爷爷，只等来了屋垮墙倒。我已不再是无惧风雨的藤蔓，如今连容身之处都无。难道是老天捉弄于我？越是害怕走出这院子，它偏偏要屋倒墙塌，让我不得不离开。心中自问，究竟怕什么？或许是怕不明不白就有了灵性，是怕不明不白就成了人形，是心里的不踏实让我一步都不敢动，这一切没来由的让我害怕。可那许久的寂寞我都不怕，如今可以去看热闹的风景，去听热闹的声音，去进热闹的城，我怕什么？对，不要害怕，勇敢的走出去，至少可以找到老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