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2）

夜色正浓，静寂无声，转眼便是夜半，正是人熟睡之时。可是葛不凡，却是辗转难眠，索性离开了房间。

他坐在长廊里的围栏上，一只脚踩在上面，慵懒地靠着身后的柱子，抬头仰望着那深空中的一弯月缺，目光惆怅。

手里一坛清酒，才饮尽半坛，他却深感醉意。不知是人多忧愁易自醉，还是夜色太浓让人醉。

他就自己一个人，那样孤零零地坐了许久许久。任寒夜里冰凉刺骨的霜降，冻得嘴唇发凉发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睛慢慢开始抵不住地疲倦了，沉重的眼皮不堪重负地想要掉下来。拿着酒坛子的手，不自觉一软，“哐啷”的清脆响，酒坛子脱落手中，碎了一地。清凉的酒水，也肆意漫延开来，把地上打湿了一片。

葛不凡不禁也被这酒坛子的破碎声，惊醒了几分。他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慢慢起了身，晃晃悠悠，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房间。他顺势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可是下一秒，他便觉得哪里不对。

仔细再看一眼这房间，微微一片奶黄色的光亮照射着屋子，再看，原来，桌面上有一支蜡烛，还有半截未燃尽，应该也是点不久的。依着现在的时辰算，点这蜡烛之人，夜里也是难以入睡呢。

借着桌子上的半支烛光，葛不凡看清了这间屋子的样貌，是那样熟悉，可是，却不是他的房间。原来，他竟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若雪这里…………

其实，在楚若雪日夜不眠不休的那几日里，葛不凡也是日日夜不能寐，他总是待到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下之时，一个人静悄悄地来到楚若雪的房间外，他坐在房门口的石阶上，冰凉冰凉的石阶和夜里的丝丝寒意，常常令他冻得直打哆嗦，可是，他总是牙一咬，闷声不吭，一坐，便是守着她到天亮！

或许是最近夜夜如此，所以才这般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了这里吧。抑或许，只有在这里，感受到她的存在，感受到她的气息，他才能觉得无比的安心，踏实。

葛不凡回过身，轻轻地把门关上，他怕外面的寒凉吹了进来，冻到熟睡中的她。

把门仔细地关好之后，葛不凡拿起桌面上的半支蜡烛，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边，把蜡烛轻轻地摆放好在床头边的梳妆台上，然后提了提长长的衣摆，倚着床沿缓缓蹲下身来，就地席坐着。

他看着床榻上熟睡中的楚若雪，她浅浅地呼吸着，巴掌大小的脸蛋，白嫩嫩的，显得干净灵气。她禁闭着眼睛，只留下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看着，是那么的安静，那么的乖巧可人！美中不足的是，熟睡时，她那两弯淡眉间拢着云雾般的忧愁。看着，真想帮她抚平，好让她睡得香甜！

想着想着，脑海中有了念头，葛不凡便情不自禁抬起了手来，慢慢地靠近她的脸，可是，眼看着就要抚上她的眉间时，葛不凡却生硬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只见他摇了摇头，将手收了回来。他笑了，笑得十分苦涩，笑得十分凄凉。他怎么可以忘记？楚若雪说了，以后，不要再拿他的这双脏手碰她！

是啊！她是那么干净，单纯，简单而又美好的人。他又怎么配？！呵呵，看看自己的这双手，已经是粗鄙不堪，是再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可是，曾几何时，他又何曾想要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谁又不想做一个讨人喜欢，秉持正义之心，堂堂正正的大好人呢？谁又愿意变成人人厌弃的大恶人。

他不想！也不愿意啊！可是，他根本就无从选择！

葛不凡无助地蜷缩起来，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把半张脸埋进了自己的怀抱中，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隐隐闪着泪光，像极一只受了伤的羔羊，那么地脆弱，可伶。

一想到唯一能给他温暖，给他笑容，给他寄托的楚若雪，如今也是这般鄙夷他，嫌弃他，讨厌他，他真的心痛到频临崩溃的边沿了！

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也没有半点勇气失去她！不然，他又要回到那种，只有自己一人的孤独世界里。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想说点心里话时，却只能关起门来，对镜子里的自己讲。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都忍不住同情起自己！

为何他会如此孤独，因为，他对这里的古代人，没有半点好印象，甚至痛恨！能给予他安全感，能走进他心里的人，便是少之又少了！所以，对于来自同一个时代的人——楚若雪，她的出现，就宛若一束暖阳照进了他的心坎里，让他麻木的心重新获得了新生！让他无处安放的情感，终于有了寄托！

可是，这份给他人生盼头的寄托，也即将化为泡影了！看着床上昏睡的楚若雪，才没过几日，竟消瘦得脸颊都凹陷了进去，他的心也不禁开始动摇了！要不，放了她吧…………

可是这样想着，葛不凡心里头又十分地难受，不舍！一想到再也不能看到她，泪水便泛滥了眼眶，肆无忌惮地滚落过脸颊，他忍不住哭得隐隐啜泣着，颤抖了身体。

“呜…………………”

睡梦中的楚若雪，仿若听到了什么，耳朵不禁抽动了一下。眉毛也跟着紧了紧。她渐渐恢复了意识，慢慢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寻着传到耳畔的微弱哭泣声，她微微侧过了脸，一看，原来是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的葛不凡！可是，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半夜在这里，哭了起来？

“不凡？？”楚若雪缓缓坐了起来，看他竟哭得这般伤心，不禁有些惊讶，不解！

葛不凡听到声音，便渐渐忍住了哭声，缓了缓，慢慢地抬起泪痕肆意的脸来，一双眼睛已经是哭得红肿红肿的。

看着他那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楚若雪脸上虽是一片淡漠，可是心里头，却难免有些隐隐的触动。毕竟，他们也终究是旧相识，共患难了一场。即便对他没有半点爱意，旧日的情分，总不是说抹掉就抹掉的！

楚若雪轻轻掀开了被褥，双脚一抬，轻轻落到凉凉的地面上，蹲在了葛不凡跟前。看着他泪眼盈盈的眼睛，那一刹那，仿若又见到了以前那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少年一般！

楚若雪拧紧了眉心，慢慢开口问道，问出了她一直藏压在心底想要问出口的话，“不凡，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你一直不愿意说，可是我能感觉得到，你心里有一股强大的压抑，到底是什么？我很想知道！！因为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楚若雪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动容，越说，越有点失望和难过…………

葛不凡看着眼前的楚若雪，原来，她并不是完完全全地厌恶自己！她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关心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一成串的发问。

“你，真的，想知道？”葛不凡慢慢开口，说。

“嗯！”楚若雪微微一颔首，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居然能让一个那么阳光，善良的人，变成如今这般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