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什么是爱（1/2）

我收拾好桌上杂乱无章的东西，又咕噜噜的一口气将我那塑料杯中晒得发烫的水一饮而尽，才挤进最后一批往食堂走去的人群。在这群人中的一部分人，他们总是因为沉迷学业才沦为后者，而像我这样的，通常会在课后喋喋不休抱怨生活。我们到达的时候，食堂窗口售卖饭菜的大妈们已经声音嘶哑，汗流浃背，沾满了饭粒菜渣的白色围裙上染了一层厚厚的油脂变得触目惊心，用来包裹头发的帽子也已经放弃了它的本职工作，歪歪扭扭各往一边；她们额头和鬓角散落的发丝紧紧的贴在被汗水浸湿的脸颊上，一点儿也不端庄。而歪歪斜斜的盛装饭菜的长方形的银灰色菜盆里只剩下一堆残羹冷炙，边上爬满了油渍和剩下的肉渣菜叶。尽管隔着一层玻璃，依然钻进去几只肥头大耳的苍蝇盘旋在上空，对剩饭剩菜蠢蠢欲动。在饭卡一阵滴声过后，我规规矩矩递过黄色的已经脱落了不少漆的圆形饭盒，这时候，她们大都会恶狠狠的盯着我指过的方向，接着极不情愿的挥动手中重颠颠的大勺。眼看着饭盒满了。

食堂从南向北排列着一整行蓝白相间的饭桌，每张桌上固定两个长条形凳子，我通常不会选择和他们争抢座位。太阳高挂在穹苍之上，正是最热时分，食堂散去了一批又一批吃饱喝足的人，而用来装残留物的圆盘中往往只有丁点儿干瘦的辣椒或是油腻的肥肉，桌上散乱着的食物残渣更多，它们被温热的空气汲取仅有的水分，与此同时，有无数只苍蝇、蚊虫交错纵横趁机掠夺食物。眼前的场景仅是扫视一眼便令人频频作呕。我总是无法忽视这些肮脏的东西，相比之下，那棵枯竭的梨树，永远是我温暖的避风港。它干枯的枝丫上仅有的几片树叶形成一团树荫，刚好能将我整个人包裹起来，我蹲在树荫下的一块绿的发黑的草坪上，挥舞着我硕大的铁勺大快朵颐。

实际上这整个上午和所有人一起备受煎熬的，也包括郑老师本人。他将自己安排在背阴的角落，论光线再强烈也不至于晒得油头垢面，但这个位置两面着墙也并不招风，并且在这烦闷的令人窒息的日子他错穿了一件高领子毛衣，这令他在感到闷热的同时也极度的难为情，因此他不愿意总是仰着头。天气是极好的，但他觉得生活实在遭透了！他感觉一股巨大的气流堵在胸口，导致呼吸困难，行动不便。他离开教室后前往食堂吃了份并不可口的便餐，并且他头一次觉得那些大腹便便操着一口浓厚方言售卖饭菜的人令人厌恶，与他们沟通总会比较吃力。同样令人厌恶的，还有往常总是会在他吃饭时冒出来给他惊吓然后喋喋不休的男同事，男同事吃饭时狼吞虎咽，嘴唇好似一只漏斗，会散落一桌的饭粒，而且嚼食时会发出一连串的响声，同时也在抱怨另一些女教师或是不友好的上司，指责他们是如何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男同事远远地便招手了，郑老师心头一惊。赶紧溜吧！他想。他趁着清理饭盘的空档溜之大吉。在食堂他又遇到另外一些熟人，他们看上去充满激情，但在这令他糟心的日子他提不起精神来同他们细细畅谈，他简单的微笑示意便匆匆走开了。他不愿同任何人做过多交流，就算是人人都要点头哈腰巴结几句的上司。仿佛那会瞬间暴露了他失落的心情。而后径直回了教师公寓。而往常的这一天，他通常会喜笑颜开返回到校外的家。今天便没有那么做。

一路上，他的脑子里都持续性的‘嗡嗡嗡’的响着，片刻都未清净。汽车轰鸣，树叶沙沙作响，广播里从下课时就响起的还未停下的忽高忽低的歌声，这些声音令他更加烦躁。他踩着小碎步穿过人群，身旁经过的人们恭敬有礼的问候或是随意一瞥，这些往常总能引起他注意的事他也并不放在心上。一想到昨夜，他便痛不欲生。他同相识多年的异地女友正式告吹。令他觉得可笑的是，两人仅仅通过电话就斩断了多年情感，甚至没有发生任何实际性的争吵，他依然想不明白，是什么令她如此绝情呢！他再次从灰色裤袋里拿出那枚用红色丝绒盒子装着的精挑细选的求婚戒指，忍不住泪眼婆娑。原本，他打算月底便向她求婚，为多年的纠葛画上完美的句号。再也没有机会了，他摇摇头嘟囔道。对他而言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

这天下午，他蜷缩在宿舍的小床上一动不动。

到了夜里，狂风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