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有茨(2)(2/2)
“回皇上,团雪已经没气了。”
身旁内监握紧我手臂的手掌一松,我整个人顺势直直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觉得天昏地暗,浑身酸麻似泡在酒窖里,痛得仿佛被人做成了人彘,四肢削去剜了双目熏聋了双耳扔进了酒缸。我被闷地无法呼吸,连骨头都浸得酥软,像是要生生为酒浸断裂然后溶解于无,化成一具死殍。
风呼啸而过把人吹得清醒,急急测转了身子从地上爬起,踉跄趔趄地奔去看她。春寒料峭,一阵风过要把人刮倒似的冷厉痛彻,吹得结了冰。被染的血红的木凳上人身静默着,好像一件塑像死气沉沉,唯有身上的衣裙随风飘摇来去,一个错眼儿,还以为是吊唁用的灵幡,上头有寒鸦在盘旋。
我扑通跪下,膝行着去摸她冰冷的脸,另一手将嘴死死捂住,眼泪不停往下掉。
眼里流出来的血,口鼻里流出来的血,耳朵里流出来的血,于雪面之上全部混在一起赤红一片,比花魁娘子化的飞霞妆还要夸张。
我一手撑地一手使劲儿摇她:“团雪……团雪……醒醒,醒醒!我们回家了……姐姐带你回家了……说好了,说好了惊愕晚上你给姐姐做汤喝的……说好了过两年姐姐还要给你择一户好人家,风风光光把你从宁远侯府嫁出去的……你怎么不理姐姐了……姐姐说话算话的……”
我终于没了力气,浑身如一团棉花被抽去筋骨,软塌塌倒在一边,伏地痛哭。
天色晚了,夜色四合,灯影阑珊。
女身一动不动,眼皮紧闭,血迹渐干,摸上去潮潮的,又黏又糙。
身后帝王的声音高亢而威严,凌驾于我微躯之上。
“朕念你一片‘赤忠’,对朕从无二心,允许你把她的尸体带回去安葬。”
那语气好像是居高临下的神佛悲天悯人面对穷苦人,极尽仁慈的施舍,实在是德行高尚,居功甚伟。
我面容松动,颓坐在地上低下头呵呵冷笑,任由眼泪流进上扬的嘴角,咸涩无比,每念一个字都恨得发抖,仍要撑住表面的恭敬与顺从:“妾,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沉闷的喉咙里滚出几个字眼:“滚吧。”
我俯下身子去跪安的那一瞬,头晕目眩,几乎要昏死在地。
是谁的吼声音如洪钟,将我从昏沉中硬生生扯了回,叫我垂死惊坐起。亦叫众人惊呼变色。
“谁敢拦我?!都给我让开!我要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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