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世界 苍颜尽浮生(2/2)
梧音远远地站在一家茶楼的窗前,淡淡地看着一切结束之后,便悄无声息地将念奴无处依附的魂灵收在了手心,然后付了茶钱,复又回到了窈如胭脂铺。
梧音打开挂于墙壁之上的那幅《新荷映日》,然后将念奴的魂灵又附回了她的身体之上。不过须臾之间,念奴便醒了过来,看了两眼四周的环境,原来又回到了梧音隐于画作之中的别院,便起身走了出来。
念奴见到梧音之后便拜了下去,额头触地虔诚道:“多谢梧音姑娘,自此之后,念奴甘愿为姑娘所驱使,绝无怨言。”
梧音的唇角轻轻流出一抹笑意,然后道:“起来吧,昔日念奴已故,你还是叫做顾卿焉吧。从即日起,你便随我前往方壶山,往后岁月,日夜洒扫山阶宫殿,勿使沾染尘埃枯叶。如此,我们便出发吧。”
是时候该与那尘世沧桑说声再见了,于那凡尘之外,应再无是非荣辱了吧,不曾想到,还能做回顾卿焉,余下的地老天荒的年岁里,便让顾卿焉一层层地扫去那污淖尘灰吧。
然后卿焉道:“是。”
梧音张开双掌以灵力催开了一朵茵藜花,只见那朵花虽是不大,却是不可描摹的绝世风华,瞬间已变幻了许多奇妙颜色,然后慢慢散发出柔和的光,一方世界便渐渐地出现在了这光晕之中,梧音迈着轻灵的步子走了进去,念奴看见,便跟了上去。
卿焉一进来看便看见一脉延绵不绝直入云霄的高山,其间郁郁葱葱,四处散发着氤氲雾气。卿焉刚一打算迈步,却发现脚步十分沉重,几乎是要迈不动的样子,然后梧音转回头微微笑道:“方壶仙山并非凡人境地,肉体凡胎欲往此山,必损半世光阴,你可后悔?”
但见卿焉此刻已是白发苍苍,皱纹满面,颤颤巍巍的身子略有些佝偻,却见她释然一笑,望向远处那飘渺云端的方壶山巅,道:“卿焉无可后悔,年轻也好,年老也罢,都不过是这颗早已无欲的心的依附而已,并无区别,我们走吧。”
梧音并没有启用灵力,而是带着卿焉一步一步地慢慢前行,一路之上也并不多言语,终于,走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才来到了方壶山巅。
一路上山经过之处,不时地看见浅溪绕翠石,枯蔓缠新茎,花香徐徐,鸟鸣声声,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的香气带给卿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受,她瞬间觉得即使这一世垂老永无尽头,能常年于此地洒扫,也是求之难得的造化。
梧音看向卿焉道:“东边的宫室之中,都已无人居住,你可随意择一间自己居住。如此,我便先行离去了。”
念奴闻言便深深地拜了下去,再一抬头,却发现梧音早已了无踪迹了。于是从宫殿一侧的角落里拿了以花枝捆就的苕帚和簸箕,便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洒扫工作,饿了便食一些鲜嫩可口的花瓣,渴了便以叶子接一些花叶上的露珠来解渴,虽是劳累些,倒也觉得神清气爽。
却说杜若微他们三人到底脚程快些,先于曲原柳赶到了京城之中,但却依然晚了,没能见上卿焉最后一面。他们一入京城,便被宋书怀的人请进了府中,原来宋书怀见顾州的人并没有赶来,且花间袖这般场所亦不便为念奴收尸,便命人先将念奴的尸首收殓、缝合了,又命人为她换上了她生前最爱的一袭衣裳,以待曲原柳或是顾州交好的朋友来将她送回顾州。
杜若微他们三人一见到念奴的尸身,便纷纷禁不住地落下泪来。此刻的顾卿焉除了更瘦一些之外,竟与生前别无二致,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次日清晨,曲原柳便也赶到了,看见卿焉的那一刻,便再也忍不住而痛哭失声了,直哭得天地变色、花鸟动容,却因她的身份之故,而不敢言及过多,以防祸及宋书怀,只能默默地于心中悼念。
在场之人,闻得曲原柳的哭声,无不掩面而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书怀赶来向曲原柳道:“曲大人,请随我来,念奴姑娘有话要宋某说与姑娘听。”
曲原柳随着宋书怀来到了书房之后,宋书怀便将卿焉临别之言说与了曲原柳,直听得曲原柳泪水默默流淌,心中便再无那般深切的怨恨和不舍,半晌之后,才幽幽道了一句:“她既在这世上再难得欢愉,离开也罢,若是有缘,来世也会相逢的吧,希望彼时她能够祥和平安,如此便好。”
之后,曲原柳因要等那孟大人几日,不得马上返回顾州,便先拜托杜若微将卿焉的尸身送回顾州,将她与父母家人葬于一处。
与新任的江洲太守孟大人交接完毕之后,曲原柳本欲早早赶回顾州去给念奴上个香的,却不料这日忽然闻听花间袖中一位公子和容兰一道为祭奠念奴而举办了诗酒会,据说是京城之中很多仰慕念奴才情的公子们都去了,虽是热闹,却是十分不俗。
曲原柳便也换了一套与当年初遇卿焉时所穿的相差无多的碧色衣裙,去往了花间袖。
没想到在大门口迎接客人的正是半夏,便上去轻轻道了一声:“半夏,我也来祭奠一下念奴姑娘。”
半夏一见是她,瞬间喜极而泣,又忙道:“姑娘,快快请进。”然后便跑着进去叫容兰了。
曲原柳正在瑾瑜台内一一看过卿焉这些年来的诗作和词作,不知不觉便又看得泪眼迷蒙,然后又唱起了那首令她们二人结识的那曲《念奴娇·填词》,只听她仿若当年一般婉转唱道:
寒烟渐敛,扶柳色微皱,遥扑帘绣。残醉独倚惜花锄,露华欲染桃花袖。酒浅意浓,罗衫清瘦,流波半转眸。曲之将尽,新词却负琴瑟愁。
侍儿但恼莺啼,顺眉娇语,鸟鸣惊文曲。锦衾罗帐香梦空,曼推菱窗半虚,暖风乍歇,初桃新李,灼灼催人醒。珠玑顿生,赋尽世情暖冷。
身后云子衿正捧着卿焉当时所作的画作,看着曲原柳的背影不觉心神恍惚,情难自禁地唤了一声:“念奴。”
曲原柳此刻心中正浮现当年与卿焉初识之时相互无猜的情形,却不料忽然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回首一瞥,便见了一个年少公子的痴心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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