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着色·拼图(2/2)
“唉你平日里念经还真够专心的,香油是职事熟悉的贵人送的,贵人本来要专程亲自上山来,但因为十天前壁画不是又毁了么,所以职事找借口挡住了,只让人收了香油。”
“诶,说起来如果不是这次路坏了,信觉是不是又该去城里了?”
“是吧。谁知道呢。”
云惜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他不是晚辈吗?派他怎么放心?”
拿纸的和尚答:“哦,这点云施主有所不知,信觉他是晚辈不错,但却是个机灵的晚辈。他入寺门之前是商人的孩子,父亲因为倒了私盐被流放,他被罚为贱籍,这再来的我们云摩寺剃度出家。一开始去城里采买,都是大师兄带着他,后来信觉说大师兄心肠仁厚不会还价,白白折损了许多银两。后来反而是他不让大师兄去了。”
旁边有和尚用手肘杵那和尚。那和尚才停住:“哎呀,我可不是要议论人的啊!我只是实话实说。”
云惜笑笑:“这不叫议论。什么贱籍不贱籍,你们和尚不是念众生平等的么,怎么还有这种高下尊卑的观念?”
她其实只是随口说说,却没想到几个和尚一听这话居然认真起来,纷纷双手合十给她微微欠身鞠躬:“云施主好佛性。是我们着相了。”
云惜一愣,这帮无念法师教育出来的和尚可真是……乖得很。
她勾了勾嘴角,也赶紧双手合十回礼。不管怎么说刚才和尚们的这番多嘴透露出了不少重要的信息,让她心中的拼图又填补了好几块。
原来是信觉去京里负责采买的,那就有意思了……云惜又抚摩了一下手中的白纸。
这种纸叫白草纸。
白草纸不能用来画画,因为其质地单薄,而且用的原料是草而非树皮,所以不耐久存。不过这种纸因为漂白效果远胜一般草纸,所以拿来画草稿还是绰绰有余。
更让云惜没想到的是,这白草纸居然洽是自己平日里惯用的那个牌子。
方才她将纸张举起对光,看见其纹理上依稀有“恩德”字样。
是文安坊恩德轩的产品。
恩德轩抄纸浆用的竹帘纹路特意做成了这两个字。也算是个防伪标志。
恩德轩离云惜的小画店不过几步路远。
云惜嘴角微微一勾,若有所思。
身边的这群和尚们早已经安静了下来。就在方才拙一职事还进来转了一圈查看情况,所以他们更加不敢七嘴八舌。云惜在粗瓷碟子里调好颜料,开始正式教导如何混色、如何分水。她运笔在纸上挞了几下,可惜这壁画用的颜料油性偏大,到底跟在家里使用的颜料有所不同。她连续挞几下,不是挞大了,就是挞小了。
“不好意思,有点儿难掌握,我自己得多试几次。”
眼见颜料跟水混合的时候,那种固执地分离、勉为其难地交融,就仿佛两个有仇隙的人物,永远都走不到一起。
云惜心里越来越有数。
第一张纸挞完,勉强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她便拿起另一张白草纸,这时候先前那个和尚立即提醒:“女施主省着点儿用,我一共就找到了这么两张。”
云惜有些出神地说:“没关系,反正别处也用不上这种纸了……”
几个和尚听了这话不明所以,面面相觑。这一天似乎很快过去。在众僧的通力合作下,壁画在这天晚斋过后终于完工。
虽然是赶工的作品,但也很有气势。恢宏的神佛沉浸在参堂晦暗不明的光线里,平添几分神秘。
这时候云惜才发现,这参堂虽然地点偏僻,却也是精心选择了地点的。傍晚太阳落山,在某一个时刻,阳光会直直地照射进参堂,照映到那些神佛的脸上。
那一刻,实在光辉神圣。
可是正因为目睹了这般神圣,更是让云惜内心有无穷怅惘之感。
她默默心道:“这面壁画,又可以存续多久呢……”
为了保护这壁画,或者就算保护不了,也为了能在壁画“自毁”之后查出一切的元凶,云惜还得去会会一个人。
信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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