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痴与参(2/2)
禁忌到大和尚一听他的身份便瞠目结舌,根本不相信晏怀安所说。
直到后者拿出了自己的捕快令牌,又将报官的单子在他眼前扬了扬,大和尚这才好不容易相信。
如此说来,这案子就不是大和尚报的了。
非但如此,大和尚也没料到居然会有人因为这事儿去报案。所以才会这么大惊小怪。
云摩寺虽然地处京外,但管辖权却属于京内府衙南司,也就是晏怀安所在的那一个小衙门。
当然那张报案单子是不能给大和尚看的。衙门里的规矩,报案单虽然不用报案人自己填写,有专门的文书代劳。但其中语汇、用词偏好、称呼等等,依然有可能暴露报官者的身份。
所以这大和尚无从判断究竟是何人报案。
弄清楚了晏怀安的身份和所为事项,大和尚自我介绍说法号信真,乃是这云摩寺中信字辈的大师兄。对于官差,他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多热情,但好歹严肃了许多。于是连忙领着两人来到寺院,并先把云惜引到大殿,告知云惜:“这里是大雄宝殿,女施主可以自行礼佛参拜。”
说完,信真便带着官差晏怀安赶紧去了解案件情况了。
看这大和尚前后情态反差之大,实在让云惜颇为费解。
这可不是因为畏惧官府威名。信真的脸上虽然布满紧张,但恐惧倒不至于。这么说来,他的态度全然是为了那壁画自毁之事。
“莫非是觉得这是什么丑闻一类,不想为外人所知?”云惜心道。
云惜耸了耸肩:管他呢。也许晏怀安说的全中,壁画自毁之事纯属用料、施工不当所致。这庙里的和尚们不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怎么着,就非要往神神鬼鬼的方向想。
信真和晏怀安离开后,云惜自己进了大雄宝殿。天下佛寺制式一般相类,所以这正殿也跟京中的大寺庙里差不多,立柱高耸,佛像威严,一派恢宏景象。加之内里采光不佳,影影绰绰,线香袅袅,给空气打上一层薄纱。这一切又给中央的那具金身平添许多神秘。
云惜来之前对于祈福一事本来就有些犹豫不决。但一进到这大雄宝殿,内心境况却猛然改换起来。金身坐佛面目沉静,眉宇间又有慈悲之态。她只看了一眼,内心就有仿佛有无限依赖和柔弱,一股脑儿地升腾了起来。
从前父亲对她讲解画意,说画乃是寄情之物。人类感情外溢宣泄,总有载体,诸如,文学、音乐、舞蹈、营造,以及丹青。
如今面对这尊坐佛,父亲的教诲又浮上耳畔。
丹青寄情,宗教又何尝不是如此。
就比如她现在,便恨不得将对父亲平安归来的祈愿,全部寄托在眼前这具木胎泥塑金身的佛像身上。
不过,父亲也说过,寄情的最高境界是痴,最危险的地步,也是痴。
不疯魔不成活。但是历史上最厉害的画师,是痴绝之后,又能参破而出的。
痴绝,往往可以让人做出可怕的事。
比如……云惜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事,有关唐代画圣吴道子。这故事也涉及神佛,不过内容有些残酷,对于这殿中神佛的威严景象来说有些违和。其实……也就是执念二字作怪,甚至连画圣也不能免俗。父亲之所以跟云惜提到过云摩寺,以及那位得道高僧,大概也是想告诉云惜一个更加超然、更加普遍的道理——
参禅悟道,在乎一个“破”字。如果只知进不知退,那便是成魔。
参破、看破,方为得道。
“进得去,出不来,天下画匠莫不如此。但画匠就是画匠,终非大家。”
这是当年父亲的原话。
想到这里,云惜便有些不便跪拜了。
她敬神敬佛。但这种生死之事,却又不怎么相信。
于是她捻起一支香来,借着香案上的蜡烛燃起,拜了几拜,便在香炉里插好,转身而去。
刚走到大殿门口还没跨过门槛,云惜就听见远处传来吵嚷声。
一群和尚,围着位于垓心的晏怀安,也不知道在闹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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