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2）

那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

我在漆黑的宫殿内漫无目的地游荡，树枝在微风中摇曳，如同一只鬼魅张牙舞爪，阴森而又恐怖。幽静的夜色下，除了树叶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响之外，我只听到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我宛如失了心，跌跌撞撞地一路向前，忽然脚下踩空，整个人跌落在了地上。

手掌摩擦过粗糙的地面，顿时在地上拉出两条触目惊心的血痕，我趴在地上，只挣扎了两下，便又爬了起来。

我失魂落魄地穿过空荡狭长的回廊，一转身走进了花园中，清冷的月光迎面扑来，我仰起头与天上的明月伫立相望，只觉得身体里的温度在一点点消散，好像被人掏空了五脏六腑，想痛又不知痛在何处。

发丝凌乱地黏在我的脸上，我苦笑一声，顿时脚下一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我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用力地抱紧，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在垂死边缘苦苦挣扎。

明明是盛夏时节，我却觉得周围竟是锥心刺骨般的寒冷，一直寒到了骨子里，许久过后，一声呜咽终于冲出喉咙。

心中的悲愤顷刻间汹涌而出，转瞬将我吞噬，我伸出手狠狠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倒在冰冷的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脑海中无数凌乱的记忆碎片开始闪现，我痛苦地咬住嘴唇，一时间满嘴血腥。

“用力——”

“用力啊娘娘——”

“孩子的头马上就要出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

脑中骤然响起婴儿的啼哭，模糊的画面中，一名女官将头从我身下探出，抱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啊！”我顿时发出一声惨叫，那声音在夜色下听来是如此的凄厉。

那名女官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定睛一看，瞬间吓得跌坐在了床上。

我看着她那张惊恐万分的脸，只觉得再一次心如刀绞，将头深深地埋进双臂，泣不成声。

画面斗转，陌谦惊慌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他抓住我的手，拼命要将自己怀中的襁褓递与我。

“云儿，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你快看，他长得有多像你——”

我狠狠地推开他，感到内心充满怨恨。

“——云儿，我错了——”

“我求你醒醒，我已经一无所有，我不能再失去你——”

陌谦痛苦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断徘徊，眼前画面忽然天旋地转，紧接着一个年迈的声音在我的脑中响起。

“此药纵可保住娘娘腹中胎儿，却终究有违天道，所谓逆天改命，必遭天谴——”

“朕是当今天子，朕的孩子便是天命所选！天谴又有何惧？朕要他活！”

听到这里，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拿起脚边的花盆，用尽全力朝地上砸去。

花盆顿时粉身碎骨，里面的泥土四散而去，将娇艳的鲜花就这样孤零零地遗落在地上，眨眼便被我砸下的另一只花盆碾碎。

我将最后一只花盆摔到地上，随即发出一声哀嚎，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膝盖磕在碎片上，顷刻间两条腿上血流如注，那血在我的身上迅速蔓延，将我雪白的裙袂染得鲜红刺眼。

萧瑟的月色下，我一身白衣鲜血淋漓地倒在了地上，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我怔怔地看着前方，泪水不断顺着眼角滑下，落在身下被碾碎的花瓣上面。

“夜晨非，我求求你——”

“你看看我的孩子——”

“——你不是一直都很有办法吗？你的那些神药，仙丹，法术——”

“我求求你，你救救他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求求你！”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

“什么劫难？我不管这么多！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孩子！”

脑海里，夜晨非站在我的面前，静静地看着我，任我疯狂地踢打。

“云儿，这孩子若生来如此，那便是他的命——”

“为什么！”我凄厉地喊道，只觉得痛彻心扉，拼命捶打着身下的大地，“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

我闭上双眼，在心中一遍又一遍质问老天，只想寻求一个答案。就在这时，一滴水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睁开眼，发现面前重如浓墨的夜空中忽然下起了雨。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我的脸上，雨点越来越密，越来越急，顷刻间已化作一场瓢泼大雨。

雨水混着我的眼泪，一起滑落进我身下的大地，这一刻我知道，老天终于给了我一个答案。

我闭上眼，感受着雨水迅速将我身上的衣服打湿，衣服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身上，变得愈来愈沉，压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要将我随着满地尘埃一同化进泥土之中。

我的身体很快便没有了知觉，只能感受到体内那股透彻心扉的寒冷，我的心也随之被冰封，再也没有了温度。

“云儿听话，你喝下这个药，你喝了这个药，就再也不疼了！”

“不要！”

嘴中突然泛出浓浓的苦涩，我看到了陌谦魔怔而又疯狂的脸，他用力掰开我的嘴，将药强行灌进了我的嘴里。

腥臭的药水混着我的眼泪流进身体，浸湿我胸前一大片衣襟，陌谦猛地放开我，我顿时趴在床边拼命作呕。

脑海中的画面再一次变得模糊，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随着胸前一股腥气上涌，我张开嘴，当即吐出一大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