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天河落处长洲路(1/2)
回京之后的事情倒是简单了,不过就是论功行赏罢了。洛依尘和李昱欣都是女人,也得不着什么,只能是封赏家里。
只是一想到封赏外戚皇帝就犯难了,李氏那边儿也还好说,尽数给李将军赏了金子银子,禁中的各类赏玩之物,再加个名号就是。偏偏洛依尘这边儿,怎么也没处封赏。
皇帝心里当然明白洛家与洛依尘不过就是有血缘的仇人,若是把洛依尘一身功劳都算在洛华安头上,还不是要跟他闹腾个鸡犬不宁。
思来想去,皇帝终于想到了陈子离和阮欢,一个是洛依尘的亲兵,一个是同生共死了几次的弟弟,想来封赏了他们,也算是给洛依尘脸上贴金了。
也因着早就应了阮欢,等回了京城便将他调进大内,皇帝也不含糊,直接给了一个正三品昭毅将军,算作大内侍卫的副统领,无战时便在宫内值守巡查。至于陈子离更是简单了,既然已是亲王,便只把兵权给了他一些,虽说不多,但有兵在手总是好的。
这所有被封赏的将官中,最诧异的莫过于阮欢了。皇帝不只是给了他一个官位,还亲自给他赐婚,倒还是他的未婚妻姜明华,只多了这赐婚的名头,偏偏叫人眼红的紧。只是阮欢这傻小子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投了皇帝的眼缘,竟是天上掉馅饼不成?
木槿将药端过来递到洛依尘手上,道:“娘娘好计算,阮欢这枚棋子儿,算是稳当的攥在手里了。如今他可是明堂正道的和娘娘绑在一条线上了,容不得他不忠心。”
“我倒不只想着拿捏他,毕竟是战场上拼下来的亲兵,总是亲厚些的。再者说,我在那些大内侍卫里还真没有个能拿得住的,如今有了阮欢,就算不指望他做什么,图个心安罢了。”洛依尘此时再不敢耍性子不喝药,只是提到阮欢,不知不觉中一碗药便灌下去了。
自从回京之后,承乾宫便没少了请医问药。太医院如今战战兢兢,哪个都不愿往承乾宫去。但又怕皇帝降罪,这群原本花白头发的老太医,没几日连胡子都白了个干净。
殷正提着药箱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不由得又想到了他刚刚发现的脉象。可保十年无虞,这话若是说给七八十岁的老人,他今儿能搬一箱金子回去,但偏偏,他这话是说给皇贵妃听的,二十一岁,在他们这群医家眼里,尚算是少年人啊!
王逸卓走在殷正旁边,皇帝虽说日日流连荣妃处,对洛依尘也并非不管不问,每日平安脉都让他带着殷正亲自去,但是王逸卓总觉得,承乾宫的平安脉不该叫这个名字。
知道宫里的日子不好过,但是王逸卓和殷正都没想过,洛依尘在听到十年无虞的时候会来一句,十年,可怎么熬呢?
王逸卓真的不知道,尚算盛宠的洛依尘如何说得出口。她的日子若算是煎熬,那后宫干脆变成蒸笼算了,哪个人又能比她过得更好呢?即便是如今的荣妃,那也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皇帝,使小性子是一回事,总不会失了分寸。但是回宫之后立时撤掉牌子,两个月闭门不出的洛依尘,何时有过分寸?分寸这两个字,她脑子里就没有过。
“大总管,皇贵妃的脉案,如实写吗?”殷正在与王逸卓走到分叉口的时候,皱着眉,一脸苦色的开了口。
王逸卓一愣,随即道:“照实写吧,只别说还有几时,脉象孱弱本就是真的,能保几时,咱们都不知道。”
殷正得了王逸卓的话,走回太医院的脚步都轻快了些。
阮欢成亲是在初夏的时候,他们开春班师,至今已有三个多月了。皇帝的赐婚旨意一下,礼部便开始准备。就算不看在阮欢这个正三品昭毅将军的份儿上,承乾宫皇贵妃重病之下也时常派人过问,凤鸾宫的贵妃更是打点了不少,就连瑞王府也派了管事来知会。且不说礼部本来就要看阮欢的面子,如今各处都来传话,礼部哪里敢又半分不尽心?
阮欢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远方亲戚早些年便断了联系。姜家小姐倒是父母健在,总归在阮欢微末之时瞧不起他,做出退婚的事情,虽说因着姜小姐坚持终究未成,但谁又能说阮欢愿意叩拜这样的父母呢?
礼部拿捏不准,便着人亲自去了昭毅将军府。阮欢起先并未想到此事,如今听礼部的人一提,也犹豫了一下。虽说他父母去的早,但孝道不可废。但是,姜家父母虽说不怎么待见他,到底因着姜明华的缘故,年少之时接济过他。若不是当年的一饭之恩,也没有他的今天。
阮欢派人走了趟姜府,成亲之前他不能亲自见姜明华,但是派管事仆妇去还是不犯忌讳的。礼部的人今儿也没别的差事,巴不得同阮欢套套近乎,也乐的等。
“回将军,大人,姜小姐说,既然嫁进阮家,便是阮家的媳妇儿,岂有拉着自家夫君跪拜外人的道理?将军父母虽不在世,但牌位尚在,理当跪拜。在天有灵,将军的父母也希望看到儿子今时风光。姜家父母往后好生对待,事其如亲生,便已问心无愧。”那仆妇说完,便退到一旁。
阮欢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便听华儿的。若礼仪有什么不妥,大人尽管知会,我是个行伍之人,不太懂里头的规矩,有劳大人费心了。”
那礼部官员见阮欢如此好说话,也拱手道:“姜家小姐如此明事理,真是令人羡慕。将军的事情,礼部都刻在心上了,圣旨赐婚,规矩是大,但事前必然有人两方商讨,不会出错,将军放心。”
纳采的时候,阮欢亲手去郊外射了一对雁,虽说是射下来的,但陈子离同他一并去,二人忙活了一日,竟带回来两只活雁。一来取顺乎阴阳之意,二来,雁失配偶,终生不再成双,取其忠贞。
而后是问名,纳吉和纳征,把问名后占卜合婚的好消息再通知女方的仪礼,又叫“订盟”。过后便要送聘礼了,阮欢是新贵,并没有多少旧产,但皇帝和礼部都上着心,岂能让他落了面子。一应御赐的东西并着陈子离和段凌肃给他添置的一些铺子田产,送进了姜府。
请期和亲迎都是钦天监定的日子了,请期之后,亲迎之前,姜明华进了一趟宫。虽说只见了洛依尘和李氏,但这也是皇帝的意思,谁都不敢说什么。
李氏给的添妆最是朴实,整块翡翠打的头面一套,螺子黛一斛,东海珍珠一斛。洛依尘给的就好看多了,姜明华拿到手里的时候只觉得是个沉甸甸的妆奁,打开之后却是呆了。
“本宫总不能小气到只给你一个妆奁盒子做添妆,这里头的东西,虽不是多珍贵的御赐之物,但都是多子多福的意思,你瞧瞧。”洛依尘笑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很少看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这么顺眼了。
姜明华谢过,看着眼前盒子里一层层满满的东西,不由得感叹承乾宫的盛宠。赤金合和如意簪一对,翡翠荷花小提头坠一对,嵌宝蝙蝠簪一对,荷花莲子镂金手串一对。还有各式成对的耳环,璎珞,坠子,珞索。一个看似不怎么大的紫檀帛画镜妆匛,满满当当的,抱在怀里有些坠手。
“娘娘这赏赐太过贵重了,民女,民女受之有愧。”姜明华小声说着,抬眼看洛依尘,却只见洛依尘笑着摇头。
“一来是昭毅将军救过本宫性命,二来,本宫今日见你,甚是投缘。不过就是些首饰,女孩子成亲,又是圣旨赐婚,一辈子就一次,若是亏待了你,本宫自个儿心里都过意不去。”洛依尘话说的真心,笑起来也格外好看。
姜明华见她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便不再推辞。二人又说了几句,便说起落霞谷一战上。洛依尘亲身经历,自然记忆犹新。姜明华也听阮欢派来的人说起,其间惊险她心知肚明,二人此刻说起来倒是分外投缘。
回府的时候,洛依尘身边儿的绿竹亲自跟着她送了趟东西。李氏给的添妆,洛依尘给的添妆,还有遇到的温轻红顺手赏赐添妆的金珐琅九桃小薰炉。装了一个小箱子,绿竹亲自带人送到了姜府。
“娘娘跟姜小姐很投缘呢?”文佳收拾东西的时候随口一问,她很久没有看到自家教主看女人这么顺眼了。
洛依尘手里拿着书,头也不抬的说道:“我挺喜欢姜氏的,她之前跟昭毅将军的事情,我也听人说了,能有今日,算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文佳一听,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什么事情?莫不是两人私奔过?还是昭毅将军为了姜小姐才从军的?就为了立军功,凤冠霞帔迎娶美人儿?”
见文佳一脸好事儿的样子,洛依尘也不恼,文佳自小便这个性子,什么故事都想听,什么人都想认识。但是说过的故事,好的她能记得,不好的转脸就忘。
“姜家虽不算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还能让两个女儿认字,少不得是个小富之家。阮家却在昭毅将军父母双亡之时家道中落。说是家道中落,其实就是覆灭了。”见文佳不解,洛依尘放下书,接着道:“远方的亲戚欺负阮欢年纪小,把家产全瓜分了。打小儿,阮欢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可娘娘不是说,昭毅将军是个读书人吗?哪有这么穷的读书人,穷秀才好歹也能吃上饭。”文佳递过水去,坐在地上,抬头等着洛依尘讲故事。
“他能读书,便是因着姜小姐从姜家给他带出去的,认字开蒙是在他爹娘尚在的时候。后来,就靠着姜小姐偷偷给他拿书出去了。”顿了顿,洛依尘接着道:“姜家怕姜小姐嫁过去受苦,当年便想退了这门亲事。但也不想做的太绝,到底接济了阮欢几年的饭。”
后来,阮欢从军,姜明华以死相逼,不肯背信弃义的退婚。姜家给他找了好些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也不乏有品行端正的,但姜明华眼里心里只有一个阮欢,哪里肯答应。姜家父母也不忍看着女儿寻思,只能缓和态度,慢慢同她说,直到阮欢此次出征。
阮欢从军之时还是个身量不高的小孩子,混了六七年,竟因着一场琻国的战事封了正三品昭毅将军,大内副统领。姜家见此,全做以往没发生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你只道我瞧她顺眼,却不知我为何喜欢她。”洛依尘看着文佳,缓缓说道:“我其实只是佩服她,她骨子里那份儿认定了就死也不改,无论天下人如何说,如何看,无论前路如何迷茫无望都要追求认定的事情的心性。她能有今日,不是靠着运气,而是靠着自己骨子里的坚韧。这一点,我做不到。”
文佳从没想过这些,此刻骤然听得,支着脑袋开始想。洛依尘复又拿起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姜明华是有那认定了就去追的勇气,可那也是阮欢给她的底气。可说起来,又有谁给过洛依尘这样的底气呢?段凌肃说到做不到,陈子离冷心冷情的,说都不会说,此刻偏殿里的皇帝,又能给她怎样的底气?令人敬佩的是姜明华骨子里的不服输,但令人羡慕的,是阮欢从始至终的承诺和点点滴滴。
洛依尘不是不知道,阮欢凯旋之后,不缺想跟他套近乎给他送女人的人,但阮欢仿佛是个没听说过女色的毛头小子一般,要么不收,要么收了转手就送人。但谁不知道,军中人开起玩笑来,什么荤话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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