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坐看青竹变琼枝（1/2）

段凌肃这几日实在是头大如斗，林氏那边才好说歹说的回了洛府，洛华安便又来了。段凌肃这才刚答应了林氏，要替她处置那些闹事儿的地痞无赖，还不知洛依尘是个什么意思，正要去问，谁知洛华安便上门了。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大闹王府的事情，段凌肃一听通禀，不等那人再去见洛依尘，便直接迎出了门。

至于沈彩轩，此刻也恨不得再大闹一通，明明洛依尘就在屋里，得知她来了，竟说也没说一句，直接去了段凌肃的书房，把她一个人晾在棠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个相迎的丫鬟都没有留下。

“臣岂敢受王爷如此大礼！再说臣今日也是来赔罪的，王爷便莫要折煞老夫了。还是快快进府，省的又传出什么闲话。”洛华安一见段凌肃又要迂腐的在门外行晚辈礼，忙是三步并作两步拉住他，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往里面走。人已经丢了一次了，洛家的名声可经不起折腾啊！

待段凌肃与洛华安进了书房，洛依尘早已听得脚步声躲了起来，倒是小南不忘低声告诉了段凌肃一句，免得到时候他这个主子又说错什么话，犯了里头那位的忌讳，可真是家无宁日了。

听得小南的通禀，段凌肃先是一愣，随即对洛华安的笑脸便有些挂不住，颇有几分巴不得他这老丈人赶紧走的意思。洛华安自然不是傻子，虽说没听到小南说什么，但若是连段凌肃的脸色都分辨不出来，也是枉为多年知府了。如此再一串整件事，洛华安心中忽然有了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没准儿，他真是有个好女儿！

二人一时间都愣在了门口，段凌肃更是一脚已经迈过了门槛，幸而洛华安反应的快些，虚扶了段凌肃一把，道：“王爷这书房还真是雅致，着实是一派文人风骨啊！”

段凌肃此刻当然也知道自己行事欠妥当了些，忙就口不择言的接话道：“呵呵，都是，都是王妃布置的，本王哪有这般好心性。”他说完自己倒是不觉得什么，洛华安则是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都是哪门子的话，说你书房布置得当，你接了就是，扯什么王妃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惧内，还是为了敲打我这个老丈人，说是教养的女儿日日多管闲事，插手到前院儿书房来了？

洛依尘在屏风后头也把这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下就要冲出去把段凌肃扔开，自己跟洛华安摊牌。倒是陈子离本着好戏刚开演还未尽兴的心态，劝道：“你这会儿出去，岂不是让十六哥面子里子都没了，还是让他先应承着，到时候实在听不下去你再出去教训人不是更好？”

虽说恨不得立时冲出去，但本着身份能少个人知道就少个人知道的原则，洛依尘还是忍下了，至于段凌肃到底会不会真的犯了她的忌讳，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王爷，老夫今日来，一来是为了替家母赔罪，二来，也是想见见清荷。这外头传言，清荷生性善妒，搅得端王府鸡犬不宁，老夫这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洛华安说完这话，小心的觑了一眼段凌肃，却发觉段凌肃一脸认同，也不知道是认同哪一句。

段凌肃此刻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他只是想着待会儿如何解决沈彩轩的问题。至于洛华安替母赔罪，他听见了也没当回事，反正脸都丢了，赔罪也没什么用处。

洛华安自然不知道段凌肃在想什么，只觉得他不说话便是心里有事儿，要么是为了林氏上门闹事儿，要么是因为他那个孽女实在太没分寸。想到这里，洛华安斟酌得道：“这，不知王爷可听说了前些日子洛府的事情，家母也的确是没法子了，才来求王爷出面，若是这实在不方便，也不必太过为难，索性没伤人，老夫往后行事谨慎些就是了。”

段凌肃一听洛华安提起了这事儿，顿时想也没想就接话道：“啊！原是这事儿，本王已经答允了老夫人，必定亲自过问，严惩那些不法之人。”

原本洛依尘听得洛华安的话就已然忍不住了，不成想段凌肃火上浇油，不但把之前答允林氏的事儿说漏了嘴，还顺带又答应了洛华安一次，实实在在是让洛依尘忍无可忍，当下拍案而起，吼道：“叫那老匹夫给本尊滚进来！”

房中众人听得此话，都被惊了一下，尤其是段凌肃，一时间愣在当场，根本不曾料到洛依尘会如此胆大。倒是小南忙去关门，叫上阿北一起守在了门口。洛华安也反应的快些，洛依尘刚一开口的时候他就把整件事都想了个八九分，此刻竟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

洛华安正要往屏风后面走，却见洛依尘已经走了出来，赶忙跪下道：“微臣给钰妃娘娘请安，恭请娘娘玉体安康！”他朗声说了这么一句，也是为着刚刚已经见人出去守了门，才如此没有顾忌。这话也是实打实的要敲打一下洛依尘，若是洛依尘实在不知进退，那也只能是拼个鱼死网破，总不见得她能独善其身。

眼见着洛华安跪在那里，段凌肃忙就伸手相扶，道：“知府大人快快请起，这么大的礼可使不得！”

洛华安听得段凌肃发话，就要起身，却听洛依尘道：“你休要管他，他跪的是宫里的娘娘，与你有什么干系？洛知府，莫要以为你知道得多了就是好事儿，鱼死网破又如何，你洛家百十口子人，我不过孑然一身，你倒是算算，这株连九族是便宜了鱼，还是便宜了网。你也莫跟我提什么娘家母家，我自入宫，洛府给了我什么好处，无非就是肉包子打狗，连句谢都没对那肉包子说罢了。偏是还问人家狗吃够了没，若是没够，指不定要再送两个包子进那狗嘴里去。”

这一番话说完，就连守在门口的阿北和小南都听不下去了，这都是哪跟哪啊！这样的话大抵天下只有洛依尘一人说得出口，这还是自个儿的亲爹，可见当日里王爷弄出沈佳郡主的事情来之后，王妃这是手下留情了，嘴下也留了面儿的。

“那个，玉棠，岳父，洛知府，也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吧。”段凌肃支支吾吾的说完这么一句，洛华安父女倒是难得一致，都没把他当回事儿，而是二人死死的对视，洛依尘更是连看他都不屑，根本每当段凌肃在这屋里。如今的情形，段凌肃什么法子都没有，也只有这父女二人能把事情解决。

“娘娘这话便是大逆了，宫内宫外不得私传消息乃是祖训，难不成娘娘入宫多日竟都未读过宫规吗？”洛华安若真是个省油的灯，今日也不会来了，自然是因着他有把握不会折在洛依尘和段凌肃手里，才敢来这一趟端王府探听虚实。

洛依尘正要反驳，忽然便见陈子离也自屏风后走出来道：“既云宫规，洛知府私见宫嫔，也是有违祖制的。刚刚王妃的话虽说难听了些，但却半点儿错处没有。株连九族洛家又能得什么好？既然王妃有胆子做这事儿，必然也有退路，而你洛家，总不会还挖了地道，打算在地底下过一辈子。也莫谈什么鱼死网破，到时候必定是鱼入网中，王妃自然是为刀俎，至于网，就要看洛知府打不打算织了。”

洛华安本意就在于偷换概念，让洛依尘不要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但是陈子离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反而这个身份是最没用的筹码。一时间，洛华安自己都觉得自己今日来是自投罗网，偏偏网还是自己亲手织的。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但左右只是段凌肃的幕僚，只可惜，这么好的人怎的就跟了一个不成器的主子，真正是暴殄天物。

“先生教训的是，老夫自然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也请王妃手下留情。”洛华安历来是个从善如流的人，此刻也不惜放下身段，希望此事就此过去。

段凌肃一见台阶，立时就要下，抢着道：“这都是什么话，玉棠虽说与洛家不怎么亲近，但好歹是娘家，也犯不上赶尽杀绝，洛知府尽管放心。”

“是，洛知府尽管放心，若是再有人来府上闹事儿，我一定亲手烧了你家院子，让你们一家都闭紧嘴。到时候也就知道了，这长了张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骂街的；长了年纪是用来往鬼门关迈的，不是用来丢尽脸面的。”洛依尘不待段凌肃再说什么，直接把这番话丢到了洛华安脸上，把段凌肃和洛华安都气得变了脸色。

这会儿段凌肃是气洛依尘行事太过没分寸，能借坡下驴的事情非要撕破脸皮。至于洛华安，他这般八面玲珑的人物，自认多么刁钻的人都能对付，偏偏今日遇上了洛依尘这么个二愣子，好话不说，偏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半点脸面都不留。

到底还是段凌肃又应承了几句，洛华安才开开心心的走了。但他早就想好了，就算洛依尘不打算真的烧了他的房子，这京城也留不下去了。万一一个不小心，再让林氏遇见洛依尘，别说洛家，就是京城都要让这两个人给掀了。至于皇帝，到时候只说想去江南养老，想来也没什么事儿。

洛华安果然猜对了，皇帝没过几日便宣召他入了宫。这洛华安一见皇帝，又是变了一番脸色，老泪纵横的说什么养心殿不是后妃该住的地方；声泪俱下的说自己没教养好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才德尚浅，实在不配升任京官；最后总结陈词，想要回江南养老。皇帝这么一看，老丈人都这么懂事儿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便赏赐了不少珠宝，还亲自提了洛府的牌匾，没过两日便让洛华安回云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