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慨谈未解怨憎深(1/2)
洛依尘怀孕的消息并没有着人隐瞒,皇帝第二日便知道了。至于后宫众人,知道得倒是比皇帝还早些。虽说多有砸了茶碗的,但大多还是盼着洛依尘乐极生悲。
一般来说,怀孕不到三个月是不往外说的,至少也该做出个隐瞒的样子。像是这样刚诊出脉来就人尽皆知的,要么是张狂的不知姓什么,要么就是傻的不知自己是谁。但这两点放在洛依尘身上,众人都觉得行不通。
要说洛依尘张狂,她也没日日霸占着皇帝,平素晨昏定省从无遗漏,别说心里是怎么想的,但面儿上看着,跟张狂两个字一点边儿都不沾。但若说是傻,似乎洛依尘也不沾边,皇帝就算瞎了眼也不会喜欢一个长相并不多出挑的傻子。
洛依尘当然知道自己如今成了宫里的靶子,是个人都想让她一尸两命。这事儿就连皇帝都有所察觉,或者说,明面儿上大家姐姐妹妹的亲热,但真说起来,没人是真心想让洛依尘生下孩子。
皇帝得了信儿之后先去了慈宁宫,旁人的手段他倒是不怕,先不说那些妃嫔有没有亲自动手的胆子,就算是有这个胆子,也鲜少能瞒得严实。但太后不同,有恃无恐四个字就写在脸上了。
若是太后亲自动手害了洛依尘,皇帝根本没办法讨回公道,一来太后也怀不上孩子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行不通。二来皇帝也是要脸面的人,哪能跟亲娘喊打喊杀的?就算是心里想幽禁,也不能不顾所谓的孝道。
走了一趟慈宁宫,皇帝便也安心了。至少,太后如今明白,若是钰嫔出了事儿,皇帝头一个要怀疑到她头上,但又碍于孝道,便只能往皇后身上撒气。太后是聪明人,当然也能想到,生下孩子容易,能养大就难了,故而便也息了那心思。
且说这边儿皇帝和太后又演了一出母子情深,那边儿洛依尘便让玉艾去内务府领东西了。对于她来说,孩子就是一个最好的筹码,如果没有好生利用,洛依尘觉得实在是对不起多吃的两碗饭。
不等玉艾进门儿,就看到内务府的太监迎出来,远远儿的就道:“玉艾姑娘怎么来了?咱家这内务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韩公公多礼了,我是来领些东西的。”玉艾说着就进了屋子,这姓韩的是淑妃的人,几乎已经是满宫里都知道的事儿了,她犯不着跟淑妃的人维系面子功夫。
韩公公也不恼怒,只是问长春宫缺了什么,玉艾便笑着答道:“公公这里有没有好墨?前些日子送去的墨都用完了。”
一听玉艾说墨,韩公公立时便把手上能拿出来的墨在桌上摆了一排,任由她们主仆挑拣。要说这韩公公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见玉艾挑了半天没个主意,韩公公便径自说起来。什么这个墨是西北进贡的,最是浑厚,那个墨是什么镇子上的特产,只此一块。
玉艾还真是挑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便对韩公公道:“公公随便拿一块吧,我也不懂到底哪个好用。”这话倒是让周围干活的两个小太监偷偷掩着嘴笑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挑个什么劲儿?
韩公公转身又拿出一块放在锦盒中的墨,道:“这是前几日舟山知县进贡来的,香气甚是浓郁,若是娘娘喜欢,不如便拿这一块吧。”
玉艾也不再说什么,谢过韩公公便回了长春宫。韩公公倒是一个人愣了半天,不知道把进贡给皇帝的墨给了钰嫔到底能不能让淑妃从中牟利。
其实洛依尘也是歪打正着,她原本只是让玉艾引着韩公公给她拿一块墨,什么样的都好。没成想,那姓韩的跟他主子一样,是个不通文墨的,连墨都分不出。
玉艾回来没多久,李氏就来贺喜了,洛依尘才拿出之前画好的那副墨菊图,正用新墨添了几笔,便见李氏不等通传就进了内室。
两人略说了几句场面话,李氏便瞧见了洛依尘放在手边儿的墨菊图,便没话找话得道:“妹妹这画画的真好,本宫就是下辈子都画不出来。”
洛依尘一听李氏这话,也笑道:“娘娘这话可是羞死臣妾了,不过就是随手画的,娘娘若是喜欢便拿回去,是是自己画的,唬人也好。”
“这倒是好,到时候裱了挂在自家殿内,权当显摆了,只要皇上不瞧见,谁敢说不是本宫的手笔?”李氏说罢,还真就让翡翠卷起来,准备拿回去挂着。
原本没想到李氏这么爽快,洛依尘也不由得一愣,但转而又觉得是个绝好的机会,从李氏那里入手,总好过直接从自己这里点火,那样才能让火烧的更旺。之后李氏才又说了没两句,就听人来传话,说是皇帝往凤鸾宫去了,让李氏赶紧回去接驾。洛依尘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会儿跑慈宁宫一会儿去凤鸾宫的,合着这是得了她怀孕的消息特意来打她的脸了。但在李氏面前却是什么也没说,笑嘻嘻的送了李氏出门儿。
李氏刚回去,还没倒杯茶喝,皇帝就到了凤鸾宫。他是打算跟李氏交代两句,让李氏帮着洛依尘防住皇后等人。毕竟李氏是能在王府中安然生下五个孩子的人,很多事情她都经历过。
才说了没两句话,忽然就扫到了书案上放着的画卷,皇帝一时倒有些诧异。李昱欣自跟着他那天起,他便知道李氏是个与书画无缘的人,堪堪能认识字儿,除了兵书能倒背如流,怕是诗词书画上没那个缘分。一时好奇这里怎会有画卷,皇帝便凑了过去动手打开,这一打开便是浓重的墨香里朵朵墨菊层叠着,甚是娇艳。
皇帝很惊讶,惊讶这幅画的手笔用墨,当下眼一亮便说到:“这里如何来的此画?瑾瑜何时也喜欢上画画了?”
李氏红了红脸,不好出声,便立在一边,而一旁的翡翠见状倒开了口:“这是钰嫔画的,贵妃娘娘当时道了句好,钰嫔瞧着娘娘喜欢便送了来。”
皇帝闻言甚为惊喜,这画中笔力若无七八年的浸淫,只怕生不出这番造诣,李氏点头道:“原本是去给钰嫔贺喜的,不料瞧见她在作画,又见这画好看便索了来。打算说是臣妾的手笔,挂着唬人。”
皇帝听了淡淡一笑,忍不住细看那画中的线条,墨染。看着看着,皇帝的脸色却变的凝重,忽然看向李氏道:“这用的是什么墨?”
李氏一脸不知所措,她哪里知道什么墨不墨的,无非就是些黑色的东西,再说了,洛依尘用的什么墨她哪里知道?见李氏这幅表情,皇帝便知道自己问错了,话也没说就出了门,把李氏弄得莫名其妙。
长春宫,洛依尘此刻见了皇帝也是一脸莫名的道:“这墨的名臣妾也叫不上,今儿才让玉艾去领的,听说还是那丫头央了韩公公特意找寻出来的,墨香甚是好闻,便留在了手边儿,怎么皇上有兴趣?要不臣妾回头给了王公公,让他带到养心殿伺候皇上用?”
皇帝手中还抓着那副墨菊图,冲着洛依尘说到:“朕要看看这墨砚!”说着大步走在前,玉艾看了一眼皇帝身后的王公公,见他也是莫名其妙的,但王逸卓哪里管是什么原因,只是紧紧跟上。
洛依尘垂眸掩住了眼里的笑意,留下玉艾有些怔:怎么皇上对一个墨也这么上心?皇帝匆匆的进了长春宫的内室,此刻书桌上还散落着笔墨,竟是一室墨香。皇帝的眉眼生生变的有些凌厉,几步走到书桌前抓了面前几幅散落的画闻了闻,无不是一种墨香,再一看恰恰几幅画不是荷叶涟漪就是青山绵延,宛然都是墨染之作。
皱着眉头抓了那已经晾干的砚台,只一闻,皇帝就忿忿的冲殿外大喊:“来人!”殿外有几个随行的侍卫,听了话儿自然进来领命,皇帝挑眉呵斥道:“去把内务府今日当值的太监都给朕找来!尤其那个姓韩的!”
侍卫领命而去,却见洛依尘一脸惊讶的凑到皇帝跟前,低声问道:“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帝却似乎不急于解释,倒是自己动手开窗,将整个寝殿能打开的全打开了,完全的透风,也就是顷刻间的功夫,一室墨香倒是一点味都没留下。
洛依尘一脸莫名的看着皇帝这么做,只追在屁股后面问着怎么了,皇帝这般动作把刚赶来的玉汐也弄了个稀里糊涂,不明白皇上这是发的什么疯,虽说天是凉爽,可风也渐渐凉了,这么吹着似乎也不大合适。
此时殿内散了味,皇帝此似乎舒了一口气,他抓着那方砚台和上面没用完的墨块,几次扬手欲砸,却似乎又下不去手,终究还是将它远远放在一边后说到:“钰儿,你好生糊涂啊!你平素作画,难道不管墨砚?还是说你师父只教给了你画画,没告诉你旁的?”
洛依尘闻言笑道:“皇上这话说的,臣妾纵然爱书画,但之前在家中是所得之墨了不得也就是些寻常的东西,如何有宫中的精绝?皇上莫不是嫌臣妾用掉了什么好墨?此刻倒心疼了?”
皇帝瞧着洛依尘此刻竟然还为这墨与自己撒娇,本是生气倒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生气还是该好笑,模棱两可似的犹豫了一番才终是摇头道:“朕心疼的哪里是这方墨?制墨,每到工序都有考究,而你面前这方墨,乃如你所见,是为了晕染收放成型而不油离,称为染墨。但此物甚是少见,最近的是月前舟山县做了才送入皇宫的。”
洛依尘如何不知,花千媚曾经同她说过,为使墨成雀蓝之色,使所绘山石成真,便有人在墨中加雀胆汁;为使墨有沁香,好让花木成图芬芳扑鼻,便有人往其中加香樟木;更有喜好金砂成图者,加金砂溶于墨胎制砚,好让笔笔成金。至于她面前这个,她比谁都清楚。
洛依尘眉眼中的笑意早已敛了去,皇帝去只听到她口中嘟囔:“就知道皇上是嫌臣妾糟蹋了好墨...”
“钰儿,朕还不至于为了快墨从凤鸾宫跑回来跟你掰扯,只是此墨为求效果加入的全是至阳药物,如锁阳石等,更有其他,男子闻了倒没什么,可女子闻此墨之香,血烈而行,如何凝血?闻此墨比闻那麝香更易落胎。”皇帝说着脸上便有些燥红。
听了这话,玉艾脸色惨白,赶忙道:“那小姐会不会,奴婢这就去传太医!”玉艾还没走远,玉汐也跟着一起跑出门去了。倒是王逸卓在皇帝身后什么都没说,他总觉得此事蹊跷,怎的洛依尘今日得了墨,今日便又画好了画,而恰好皇帝看到。
洛依尘此刻一脸的难堪与忧色,而皇帝一见,忙道:“以后不用就是,若是待会儿太医说无恙,并不会对以后有影响。”
皇帝的话音才落,门外就有了侍卫禀报之声,此刻天色已经全然黑了,进门才发觉,韩公公是衣衫凌乱的被押解进来,一看就知道是从床上直接把人给押过来了。
韩公公进殿一跪,皇帝便一脸怒色的坐在旁边冲着韩公公质问:“韩得庸,你是内务府的掌事太监,朕昔日叫你掌管内务府宫中用度的时候怎么说的?”
韩公公被押来的是一头雾水,但人这会跪在长春宫里料想肯定是和钰嫔有关的事,他思来想去也就是今日里那块墨的事儿了,当下便是一个哆嗦,不由得在心里骂了洛依尘一句。他以为钰嫔会栽到这件事儿上,却不想人家比他聪明,想要借力打力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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