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

他闭眼，偏过头去，竟叫我无法看透他的意愿。

房门轻轻晃动了下。

“好……”

翌日，城门上被挂上了白旗，映着难得的阳光，分外刺眼。

房内，母亲不舍的为我换上繁重的衣服，父亲只得在门外来回的走。

“夫人啊……你和忠儿……唉……”他隔着窗，欲言又止，却急躁不安

“侯爷，这是妲己自己的意愿，你也不必担心。”母亲柔声安抚，又望了我一眼，略显倦意的眸中溢着欣慰，向我勉强扯出一抹笑来，道：“朝歌总胜过我们侯府……”

我亦笑着回望她，道：“此去朝歌，便系苏家荣辱为一体，女儿无论如何也可保苏家周全。”

屋外凉风阵阵，我似乎瞅见翠竹摇曳的声音。

离启程之时，不过短短两个时辰……

三辆马车，驻在朱红的大门前，我倚着门，面无表情的瞅着来来往往搬东西的家丁。眼前都是麻衣的浅灰色。

此刻，母亲忙着在房内照顾哥哥，父亲则是亲自前去准备嫁妆所用之物了。

便只得夏檀一人伴着我。

“呼……”我蓦的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要离开了，倒也没了起先的那番担忧与害怕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只有苏全忠的伤势。

那般逼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血腥味……如此揪心的伤势……叫一个少年该如何承受……

我害怕……此番一去，便再也无法见到那双晶亮的眸子，那一柄舞得虎虎生风的长枪……

越想，越是难受，最后只得闭上了眼，默默的祈求着苏家的平安。

感觉到一抹阴影投下，我想也没想便道：“你留下照顾父亲母亲，朝歌我一人独去便可……”

“依然……”是出乎意料的低沉清远的嗓音。

我睁眼，一袭淡青长衫，略显病态的眉眼，并不似往常与我一起玩笑的姬考。

“家父，嘱咐我来看看你。”他如是道，眉宇间的褶皱，告诉我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身边依旧是喧杂的人声，家丁们依旧忙碌着，顾不得停下来喝上一口清水，皆尽心的为他们所尊敬的侯爷做着事。

姬考就这么立着，身影单薄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撞倒。

与这浑浊的红尘是那般格格不入……

“替我多谢侯爷，最近……过得如何？”我不自觉的打探他近日的情况，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事，能把一向不与世俗同席的姬考，折磨成这般模样。

“……却是……说来话长了，”他轻叹一声，眼底掠过一丝颓唐，“家父听闻大王召你入宫，便当即吩咐人便要来退亲，毕竟他也不想与大王有什么争端，以免招来不必要的灾祸，可姬发却不同意这番做法，毕竟于女方名誉有损，特别是像你这般未出过阁的姑娘，两者僵持不下，这时却有了令兄被擒的消息，姬发便违反父亲的意愿，私自派人假冒西岐候的名义去说服了崇黑虎，这才保住了令兄的性命，而他自己却叫父亲给送到归云山去寻世外高人去了……”

他顿了顿，瞅了我一眼，平和的目光有了几丝波澜，像是被石子揉碎了的水面，那么悲凉：“归云山那地方！除了恶虎猛兽，哪里有什么世外高人！我弟弟独身一人！独身一人……”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嘶哑的悲戚着，我以为宛如谪仙的他，应该是轻柔的，不悲不喜。

“父亲他……他……他……怎能……狠心至此！”清秀的面容微微扭曲，他像一个无助的独行者，不知归途何处。

原来，姬昌并不似表面看来的那般良善……

是啊，为了活命，为了前途，能吃下自己亲儿子身上的肉的人，如何不狠呢？

此刻，一个坚定的念头闪过我心中，如果可以，我必然不允许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哪怕如雨丝，微不足道。

“姬发那么聪慧，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我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肩，用最蹩脚的言语，抚慰着姬考这雅士独有的心。

似乎，有什么在改变，但，我却说不上来……

姬考勉强朝我笑了笑，嘴角浸着些苦意，深黑色的眸中，映着的是我穿着华服的模样：“这衣裳，很精致。”他说得轻柔，仿佛是在耳语，最后那个字的颤音，却是如绵针一般刺着我的耳。

不过几月，他的世界，一切都变了模样，如此强作欢颜的姬考，更是让我不得不心疼惋惜……

又似想起了什么，我张了张口，涌在嗓子尖儿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的出来。

有朝一日若是去了朝歌，记得别招惹大王的妃子……

我无奈的笑了笑，‘大王的妃子’可不就是我吗？进了朝歌，究竟什么会变得不一样？就连姬考，为了保命，都得避着我……

“妲己。”马车前，苏护朝我招了招手。

“我得走了，以后，你也可以多来走动走动，这样我哥好歹也能多个能听他说话的人。”我牵出一抹笑来，语调如往常一般轻松。别离，并不一定要那么沉重。

“珍重。”他憔悴的面容上，蓦地多了几分惆怅。

“哎呀，以后归宁，还是能见到的嘛，嫁去朝歌，于我们两家，都是有好处的啊。”我拍拍他的肩，开着似乎并没有什么效用的玩笑。

“嗯，你去吧。”他微微一笑，算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