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游湖(1/2)
冬季里的热水池子,让人浸泡着就不想出来。特地培育着的四季盛放的月季嫣红纯白的散在水中,掩盖着肤白滑嫩的双臂。
房中的幔帐里阻隔着火盆里烧着的香料香味,灼华看着几个丫鬟将北方送来的紫参汤倒入水里。白金一寸,也做了寻常的养肤的用料。
雨怜端着一盒沐浴用的花露,一盒滋润头发的花油进来。让众人出去,亲自伏下身体将花露点点涂抹在她舒展开放在池上的手臂上,靠近她的鬓边道:“夫人,查清楚了。将军那里,已经命人将有关秦家小姐的东西尽数收起来了。半点没有留下。”
灼华轻轻笑道:“看来将军是腻了,本夫人就说,乡野丫头,大胆些。让人再有兴致也不过是一会子,过了就过了。”
雨怜边给她的头发涂上花油,边用梳篦一点点将长发梳开道:“其实夫人何须将她放在心上,就算出生秦府,也不过是外室生的。如何能入将军府?”
灼华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皮肤道:“将军喜欢的,这些都不重要。只是我陪伴将军这些年,从未见过将军对谁这样上心。不过也好,那丫头与东宫走得近,光是这一条,就能断了将军的意头。每年各处明里暗里都想送了人,一堆庸脂俗粉,还想陪伴将军身侧?”
雨怜骄矜嘲笑道:“就算那秦小姐是个三头六臂的妖怪,也该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连庶出也算不上呢。还想入将军府。”
见到灼华斜眸冷眼看自己,便明白自己失言了,她最忌讳旁人谈论出身与地位,便忙跪下道:“夫人恕罪,奴婢一时失言。”
灼华收回眼神道:“别动不动就跪,你说的也没错。将军喜欢的,可不计较身份地位呢。天家公主这样痴缠,将军还不是只作不知道。你去,让芮姬备着,若将军当真将秦韵抛诸脑后了,定不愿见到她。再去让相思准备着吧,若将军不见芮姬就把我收着的鹿茸灵芝酒赏相思一壶。你亲自去办,记得将军喜欢青瓷的酒壶。”
雨怜踟蹰着不动,不解之意现在脸上:“奴婢这就去,只是夫人何必抬举相思。妖妖调调的,没个正经样子。夫人为何不亲自去看将军。”
灼华柔声笑道:“你有这疑惑也是难怪。这府里的姬妾,将军是不允许有孩子的。便是大家尊称我一声夫人,和她们也没有区别。既然这一项上,都无区别,谁去伺候都是一样的。还有就是,既然大家都无法真正得到将军欢心,那本夫人唯一要做的,就是保住本夫人的名位,掌家的权柄。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陪在将军身边。无论将来赐婚,谁嫁进来,都越不过我的地位。”
雨怜有些心疼她道:“其实长公主也催了许多次,怎得将军还是不肯留下子嗣呢?”
“你懂什么?这府上有的是旁人派来的奸细,不过是真假难辨罢了。而且,将军幼弟战死沙场,大概也不愿意吧。”
雨怜拜了一拜退出去预备着她说的酒。
而可惜的是,无论是妩媚至极的相思,还是有几分清冷的芮姬都没见到他。
蒙龑一早离了京师,未带任何婢妾。
船漂泊在河面上,大团冷风袭来,夹杂冰丝。
蒙龑想到初见秦韵,也是在这船上,她孱弱的身体瘦弱不堪,连挂在面上的面纱都几度脱落。
算算时辰,送去的书信与邀请函早就到了,只是不知道她是否会来。
他右手触碰在秦韵作画的天下一画上,仿佛接触着谁的冷漠眼神,不知怎的,冰山美人四个字立在脑中,倒是浮现出上古替夫出战的王后绛姜氏。
远古传下来的画卷纸张枯黄,纸张面上如染就了一层薄薄的灰。绛姜王后身着战衣,手持青铜剑,策马前行,领着万千将士。那时的颜料单薄,色泽远远不如现在的画卷富有层次。单一的色彩,寥寥几笔将一代王后,沙场女将上的英姿,眉目清冷威严。
绛姜长久日晒,就算是画卷上也是显得有些黑。不是传统所喜的肤白女子。无关只算是端正而已,并不美艳。而画卷透出的气势不减,可窥见当年的王后是何等威势。
钰珍一身羊绒织就的雪粉锦衣配着银狐皮制的大氅,裹得毛茸茸的一团。见蒙龑注视挂着的画卷。令紫薇将食盒里的虾仁馅的猪油酥与芸豆卷取出,配着一壶刚泡好的银猴兰花。紫薇将东西排好,斟好茶水。
钰珍比前时要高一些,又戴高髻,越发显得人纤长不少。由着紫薇将大氅取了挂好。房中暖和,看着银狐大氅也累赘。她看着挂着的这卷古画问道:“大哥以前不是常说,上古时候传下来的画卷,不能轻易打开,看一次对画卷就伤一分。怎么今天挂出来了。无价之宝,损了一星半点也不好呢。”
蒙龑接了她递过来的茶道:“再是宝物,也得有人欣赏。否则放在库房里与埋在黄土中,又有什么区别。”
“大哥说的是,再好的物件也只是物件。”她看着画,片刻才道:“这位绛姜王后真是奇女子,只这画上所现,后头的士兵眼中也是臣服忠心之态。她手持长剑,气势一点不输男子呢。”
蒙龑笑了一下道:“听母亲说你近来喜读诗书,看来历史典故也看了不少。”
“这有什么,绛姜救夫,王后平乱。本就是人们口耳相传的典故了,哪里需要特地学。不过大哥,为什么你真正收藏的东西,都是这些古老的不能再古老的东西。”
蒙龑放下茶杯,到一侧坐下道:“经历得长久的物件,是有灵的。”
钰珍坐下笑道:“我看天上的月亮千千万万年,船下的河流万万千千年,不是比这些东西更有灵性。没见你打一壶河水去供着。”
秦韵与凌霜策马而来,裹得厚实异常,一双手抓着缰绳,冻得通红。一时马累了,两人下马饮水休息。
水囊的水由于靠着马的皮肤,算不上特别冰寒。凌霜喝了水,去检查马匹的蹄子。见她立在路边,四下无人,便将忍住的问题问她道:“小姐,蒙将军才一封信,你怎么就眼巴巴的赶来了。”
秦韵身上热,松了大氅道:“太子妃哪个天杀的王八蛋,谗言太子让我去疫区。连柔妃也来当说客,要是回不来了。套一下他的话也是好的。”
凌霜将水壶挂上:“太子妃好一个借刀杀人,小姐就算是去了,只怕也有后招盼着小姐回不来呢。”
远处的树梢结着冰花儿,垂落一滴水,打破地上枯草的安宁。秦韵看了一眼后,抚摸着呼出热气的马儿道:抚摸着“你说这太子妃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身为一国储君正妃,不想着好好襄助丈夫,天天有事没事算计着身边的女人。我无名小卒一个,也值得费这样的心思。”
“太子妃在家时大概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会接触驴。要是被马踢了,还说得过去。不过小姐,东宫这样大张旗鼓的,也是为了公主府将军府的缘故,你们再有往来,只怕迟早走漏风声。咱们何不低调些。而且,毕竟是疫区,小姐若真的去了,奴婢害怕。”
秦韵看着她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我仔细研究了这种瘟疫的症状,和十五年前大漠里的那次极为相似,偏偏我和师哥那时都痊愈了。只是不曾记住师傅留下的方子与治疗办法。许多瘟疫,例如天花,都是得了了一次,以后便不会再染上。所以,我和师哥都去得。”
“那此次小姐是预备谁跟着去?”
秦韵摇摇头道:“东宫令我去,想必会安排好跟着的人。眼下咱们内外不稳,这段时间就放你们出去。看守好各处,以免人心浮动,各处涣散。”她看着凌霜,知晓她的担心与不安:“而且瘟疫来势凶猛,若你们谁有事,于公,我失了你们任一一个,如断我臂膀。于私,你们关心我,我自然也不能不为你们考虑。”
“小姐说的是,可是小姐此去,不能暴露自己。身边没有人护着,奴婢不放心。”
秦韵冷冷一笑看向远处临水之山道:“柔妃隐隐提起,朝廷中无人敢去疫区赈灾彻查。谁知他竟然出了这个头,或许有太子的算计在里头。如此,我不就暂且寻得一把保护伞了。”
“小姐是说蒙将军?真是巧。”
“可不是无巧不成书了么?十五年前那次瘟疫,他正好在大漠,也许经历过了也未可知。”
凌霜想起细节总总,还是提了勇气道:“小姐,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小姐一直以大局为重,哪怕是事关母女情分,小姐极力控制下也能平衡。蒙将军对小姐,只怕是褒奖过度了。”
秦韵长发束在大氅下,浅色的发带随风飘出,眼中立觉冰冷:“你放心吧,我是光明坦荡的人。知晓轻重,想必他也是。”
二人相视一眼,策马前去。
而凌霜这婉转的提醒,倒是将好不容易沉积下去的情绪与记忆提了出来。公主府邸,怎么会有军中配置的伤药呢?那一夜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明明是预示着此事虽有,却不得不放下。
钰珍郡主见她来时,心中十分欢喜。亲自去欢喜着去迎接了。比起钰珍的珠圆玉润,秦韵反而是轻减了几分,显得大氅空空的。
房中备下了酒水,诸人待她坐下了,才鱼贯而入上了许多菜。荤素都有,难得的是新鲜的菜蔬菌类,一看便有食欲。
待蒙龑来了,秦韵起身见礼。二人四目相对,并无异常。只默契的当未发生过。
钰珍耳边一枚水晶的水滴垂珠落在几许发丝间,很是温婉。秦韵退却大氅,一身羊毛织就的素色锦缎刺绣了长竹叶叶斑驳。除了一枚长长的发带,再无任何饰物。与初相识时的粉妆娇俏截然不同。
钰珍看着蒙龑坐下,道:“秦韵这身衣裳真素,要是有一件火狐的大氅,一定很衬气色。”
未曾想到她会这样说,只道:“火狐赤红,纵然有也是十分难得。家中主母有一身宫里赐下的墨狐大氅,还日日供着呢。”
蒙龑待她说完,看着她压住了口吻中的急切关怀道:“听钰珍说你受伤了,现在如何了?你身体不好,又是冬季,可有好好保养。”
秦韵柔和笑道:“一点小伤,早就好了。家中主母安排了女医在园子里,调养着也恢复了许多。”
蒙龑道:“如此就好。朝廷虽说需要人才,也没有令身在闺阁中的大臣贵女早早为国辛劳的先例。宫中尚有无数太医,我想,南方湿冷。若可以,我回禀朝廷,另外安置医术高明者前去。”
秦韵低头笑了一下道:“才一会子的事,蒙大哥就知道了。我答应了长姐,若是不去,长姐身怀有孕。我不愿意让她劳心费神。再者,我本就从瘟疫里死里逃生,去了,想必能逢凶化吉。母亲一生行医,也愿意看见我为医者治病救人。”她看着他,认真道:“如果蒙大哥为我进言,只怕会有非议。秦韵不愿意让蒙大哥因为这样的事被人议论。”
钰珍事前并不知晓,此番听了,惊讶不已。“朝中就没有人可以去了么,一定要你去。要我说,天下那么多名医,有的是可以去南方的。凭什么一定要你一个闺阁女子前去。你方才提了东宫,又是那饶舌婆子。”复又看向蒙龑道:“大哥,你可不能让秦韵去啊,瘟疫蔓延可不是小事。”
蒙龑复道:“你母亲于江北有功,你于军中有功,于情于理,都不该让你落入危险的境地。秦大人公正严明,治家有方,家宅安宁。可你在东宫居了这段时日,该明白后院之中,难免祸起萧墙。若不去则可免了许多无妄灾祸。”
秦韵看着他,波澜不惊道:“蒙大哥做事一向这么直接么。我明白你和钰珍的心意,可是我意已决。一是治病救人,本该是本分。二则,秦家不比将军府邸,太子乃未来之君,秦家是臣,长姐以后也会位居四妃九嫔。此事,本就不能由着我肆意妄为。”
钰珍复看着秦韵道:“大哥说话快人快语,也看对的是谁,哪里有绕弯子的必要。这到底也算是你的家事,可是太子妃在东宫就敢责罚你,山长路远的,只怕她容不下你。”
“你关心我,我心里明白。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太子妃容不下我便容不下吧。我想,于私而言太子殿下顾及长姐与未出生的孩子,不会太难为我。于公而言,南方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瘟疫横行,我个人性命是小,南方诸多百姓是大,熟重熟轻。太子会有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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