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前事4(2/2)
外头有烟花绽放,玫龚去将窗户打开,外头飞升直上的烟花绚烂明亮。
南荣曌道:“取先皇的画像来,挂在正厅里。”
她收藏的女皇画像是太上女皇年轻时候的,画像上的女皇时逢初登皇位,比起年老时的运筹帷幄波澜不惊,更显出年轻时的桀骜与艳丽。
玄色朝服上龙凤呈祥,山水底纹依稀可见,日月星辰点缀其中,冠冕垂金珠十二旒,正色牡丹,火龙吐珠长钗,金凤垂玛瑙耳环,珊瑚并翡翠华盛。淡眉轻扬,眉心一点凤尾花钿。
南荣曌看着画像,先是羡慕,后又生出极大的敬畏。更换了玄色素衣,散发褪妆,只用一枚乌木凤头簪穿过头发,固定了一个小小的发髻。衣裳上银丝刺绣出的仙鹤顶着北斗星辰,天极运转。细碎的樱花散落在宽大的衣袖上,于黑色中开出淡粉。
她亲自将银龙盘踞的白蜡点上,又在香炉里添上海棠与蔷薇制成的香料粉末。点着三支檀香对着问雪玫龚二人道:“这里不必伺候,你们退下吧。有人来访就说我身体不适,睡下了。”
二人答应着退下,玫龚关了门。问雪一跃而上,在屋顶上查看着远处的举动。
她将檀香举着,拜了一拜。将香奉上,又跪下行大礼,三拜九扣,表达哀思。窗外仍旧是烟花声不绝,繁华异常。
习惯了,便不觉得疼了。她咬咬牙提醒着自己,不能受情绪所控,不能为不必要的事情浪费心力。
这样想着,眼前氤氲着雾气。香炉里的烟团聚着流淌出来,化作一人的样子立在她的身前。
迷香起作用了。
南荣曌呆滞着。
半响,她对着眼前的人影拜了一拜。由咬了自己一口,昏沉道:“梦境里是没有痛觉的,只是曌儿能保持清醒的时间不多。一会儿,该分辨不出梦境真假了。”
说罢,泪水从眼角直线滑落,一颗一颗打在地上。
眼泪是无用之物,自幼年眼前的人就告诫着自己,哭,不是一个正确的事。收起难过与伤心,思考解决之策。
眼前徐徐老矣的人一头花发,素色衣裳上十二色暗纹。她走过来,取了一块帕子给她搽去泪水。
南荣曌恢复了神色,叩拜道:“曌儿拜见女皇陛下。”
那老人搀扶起她,她才柔声道:“皇祖母?”
太上女皇的面容在烟雾中看不真切,她慈祥的对南荣曌道:“曌儿,朕知道你辛苦,也知道你这些年的不容易。朕会保佑你的。”
南荣曌止住了眼泪道:“皇祖母教养之恩,曌儿此生不会忘记。定会以月氏为本,实现皇祖母与历代先祖的宏愿。”
太上女皇取下腰间一块玉佩,是当年交给襄王府的信物,放到她的手里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自圣祖女皇起,历代帝皇无不以一统天下为宏愿,在西安大宇朝时的广袤疆土。朕生时,兢业治国,也是盼望我朝有此国力能一统天下。”
南荣曌听了,又拜了一拜道:“不敢忘记皇祖母旨意,曌儿身在它国,日日不敢遗忘。如今,北越动荡,东秦内乱,南周贫瘠,西京不足为惧。可月氏,也只剩下表面的风光。官商勾结,富者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国库空虚,兵甲羸弱。纵观列国,自保尚可,再无能争寸土之力。”
太上女皇脸色变得严肃,问她道:“你有何策略可争天下?”
南荣曌镇定而冷漠道:“数十年布局天下,数十年安定国内,二者同时进行。联商以利养民,以他国之金银,展我朝之民力。以我朝之富裕,促他国之农商,农商控要地之命脉。军兵以小至大蚕食天下列土。百年之间,天下可一统。”
太上女皇柔和道:“横争列国,天下一统,需要时间修复国力。皇帝昏庸,朕无可奈何,允你取而代之。”
南荣曌低头道:“待争诸势力瓦解,曌儿会给父皇太上皇之尊位,永远享富贵。只此一项,愧对先祖,愧对皇祖母,曌儿死后,愿入阿鼻地狱,以挽罪责。”
太上女皇搀扶她起来,碰了一下她的头道:“孩子,你变了。从前的你,不会纠结这项事。”
她低头垂泪,想到自己的孩子,缓缓道:“皇祖母恕罪,曌儿已为人母,养子方能体会父母之恩情,可曌儿迫不得已,也不得不为之。”
太上女皇听了这话,并没有责怪,反而心疼道:“你可知你要走的路,是有所牺牲的,你的孩子,爱人。当你到达高处,身边能信任的人几乎没有。掌至高权势,就得受的住无上严寒。可是孩子,自你在朕身边长大,朕就知道你的隐忍与谋略,是所有孩子里最合适的。再委屈,也不得不忍受住委屈。”
南荣曌跪着,不知道是腿上的麻木还是心里的麻木,她想起自己所爱,自己的骨血,最坏处就是通通远离她。她从来不敢去想,才触及一点想法,心里就疼到极致,疼到不能自拔。
眼泪仍旧流了出来,她哽咽问道:“皇祖母,曌儿不想失去宣哥,不想失去堇月,不想失去这几年唯一一个疼我爱我,视我为生命的人。”
太上女皇道:“你的父皇,就是朕当年放不下,舍不掉的错误决定。孩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纵然兼得,也极耗费心血。你若执意,朕不阻拦你。只是你要明白,真有失去的那一日,你也要受的住。”
南荣曌跪着,长叹了一口气道:“曌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窗外的风吹散了屋子里的烟雾,南荣曌紧紧握了一下手里的玉佩,却是空的,一无所有。
南荣曌从昏沉的梦境里醒来,看着画像。
香已燃尽,人已消散。
南荣曌将挂着的画卷取下来,放到火盆里,火苗燃起,一时将画卷燃烧尽了。
玫龚进来才收拾好了,外头就有公主的仪仗远远过来。不一会子,一个小太监来传话,裳嵘殿下来看她,
南荣曌换回白日里的紫色公主复制,又烧了几枚鲜花饼子。
裳嵘一来,就让跟着的人退下。两人许久不见,都变了样子。见她脸色疲惫,扶她坐下道:“一定是路途太远,反而伤身的。这几年,你在大秦过得还好么?这些使臣,年年说的一个样子,分不出真假。”
南荣曌笑道:“一应供应也还好,不比宫里富贵,但是也算住的很是清幽。”
裳嵘听她这样说,才放心道:“这样就好。”看着她这里简陋,又道:“咱们是没有府邸的,你这里长久没有修葺,不如先去徽宜院住几天,我让内造府的人来修整一番。”
“这里倒还好,我住着不觉得有什么差的。”又叹气道:“其实大秦虽然尚可,可是远离家乡,我这次是想求了父皇。留在宫里。”
裳嵘道:“你不知道,父皇为的江北一事还在生气呢。父皇也是,真以你为借口开战,若是打起来,你岂不是得命丧大秦了。端硕也是,有的没的就喜欢火上浇油。”
南荣曌苦笑道:“果然没有办法了么?”
裳嵘道:“明日我就带着几位御史去进言,劝父皇留下你。哪里有自家公主为质超过九年的道理,咱们没有这个先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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