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古月光（2/2）

“当然要上山！”丁香手里把玩着一缕发缠绕在指上转着圈圈，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心里又有了打算，“哮天犬怕什么，拜师路上没有一点挫折怎能显出我的真心，真君老爷又哪里会收我，我说过，他不认我做徒弟，我誓不罢休！”

杨戬坐在真君神殿，手上拿着黑子，盯着棋盘，微思片刻，落下，又换一白子，纵览全局双方兵马都已排得满满当当，却分辨不出到底是黑子追围堵劫占尽先风，还是白子剑走险招出奇制胜。直到棋子无处可落，他才把手中子放回瓮中。

哮天犬蜷在他的膝下，扬起脑袋仰望着他，不知不觉，主人像这样，一个人下棋，一个人喝茶，一个人看月亮……已经有一千多年了。

那时候他还是还是只小狗，主人把他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给他取名――哮天犬。

他看到主人眼睛里有一瞬间对上天的仇恨和不屑。从此以后他便知道，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他的主人，心里装着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东西了。

他常常在悄无声息的夜色里看到主人的背影，萧条又孑然，像晚风里的一抹烟，几乎随时要化了。他看到主人手里抱着一串风铃，风铃上只有三片叶子，月光洒在主人的身上，照在主人的眼眶里亮闪闪的，似乎是泪，可哮天犬从没见过那眼泪流出来……唯一一次，便是那次主人打落了天上的九个太阳，然后遍体鳞伤地从西海回来，夜里哮天犬路过他的房门，门半掩着，看见他抱着的风铃叶子只剩两片了，白色的月光从窗眼照射进来，照在主人的脸上，一片晶莹。

从此哮天犬知道，主人爱看月亮，喜欢月光，而月亮之上住的是嫦娥仙子，果然嫦娥才是与主人最登对之人。

可惜嫦娥虽然是红颜无双，却不能明白主人心里的苦，也辜负了主人对她的喜欢，她只会说主人这里不对那里不对，从来不考虑主人所站立场的各种难处，这也罢了，那十几天前打坏玉树的事在场的人不过她和杨三姐，如今搞得人尽皆知人人都心照不宣的地步，她居然还要拿此作要挟来逼主人放过沉香……她就这样把主人的一颗真心践踏一地，她凭什么？！

最是红颜，却不是知己……像主人这样，什么事都埋藏在心里，想要的不会争取，不想要的又不会推脱，这样的人到底谁能知呢？

……敖寸心算不算是呢，想来想去，也只有她一人从始至终，在“主人是个好人”这件事上，从来没有半点怀疑吧。

我呸，怎么又想起这个女人了！哮天犬悔恨得想拍自己的狗头，主人当然是好人了，这还用她说吗？那个疯女人又怎么会懂主人呢，她娇纵又蛮不讲理，主人跟她在一起受不了，为了摆脱她才到天上做了这个鬼司法天神，为了这个位子主人受尽白眼，还要对他恨之入骨的玉帝虚以委蛇做出顺从样子，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

哮天犬“嗷呜”地低呼一声，脑袋贴在杨戬衣摆上蹭来蹭去，杨戬放下手中茶盏，低首朝他看去，眉头渐渐舒展，满眼里都是宠溺的目光，纤长的指尖落在他毛茸茸的头顶，轻轻拂过。哮天犬想，如果时间只停在这一刻，该多好，主人不再轻锁着眉，不被尘世所扰，不管人间岁月流转到几何，不管娘的狗屁天庭天条，不管他那个不省事的妹妹和外甥……这样，主人就不会有烦恼了。

“哮天犬，沉香怎么样了？还吵着要见他娘吗？”

杨戬突然一句话，打破了真君神殿死一般的寂静，哮天犬心里一颤，想起今日在下界时捉弄着那个长得像敖寸心的凡人小丫头，开心得忘了时辰，竟然把沉香逃出刘家村这样的大事没来及禀报主人。

杨戬听他支支吾吾道来，脸色顷刻变得冷若冰霜，放在哮天犬脑袋上的手抬起来重重拍了一下他的狗头。“出了这样的事你不去把那小子抓来杀了，还有脸见我？你可知耽误这一会子凡间已过了多少时日？！”

哮天犬两只爪子捂着头，可怜兮兮地狡辩着。“今日我去华山找主人时本就想说了，见到那个跟三公主极像的凡间女子……以为主人煞是介怀，恐怕有差错，就亲自送她下山了……回来时也一直惦念着她的安全……所以，所以一下忘记了……”

“蠢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她介怀了？！”杨戬脸色愈发寒冷，像终年化不开的冰铁，压的四周气温陡然下降，压得哮天犬胆里生怯，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只拼命抱着脑袋打着抖。杨戬本想再打他一下让他长长记性，见了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又不忍心了，只是余气未了地抓了他一簇狗毛把他拽起来，转念一想到沉香既出了刘家村，东海的四公主和嫦娥仙子，还有其他各路仙家都那么帮衬他，梅山六兄弟心慈手软，难保不得他们会放了这小子进洞里去。

“走，去趟华山！”

此时沉香早就出了村子，拿着老爹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银子在外面挥霍了两日，路上结识了小玉和龙八太子敖春，听四姨母说娘被二郎神囚禁在华山，思母心切，又惧怕四姨母嫌他法术低微不让他冒险，与小玉敖春商量好，连夜就往华山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