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献奴（2/2）

与此同时，一片烟熏火燎中，一个遥远的目光从身后高台扫向刚刚接过手帕的少女，月白衣袍的少年眉头微皱，眼神却看不出悲喜，恍若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

一身樱色衣裙的少女在手帕后的眼睛溜溜的转着，撇了撇嘴，好像有些扫兴似的。身子却只能僵直的站在那里，不敢妄动。

突然，趁着众人一个不注意，她猛然转过身子，冲着高处的一个方向，伸出食指和中指，洋洋得意的比了个手势，好像是在炫耀什么。现场的人们都忙着欣赏脚下的杀戮现场，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少女，那个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她还真是胆子大。

难得的，少年轻笑一声，浅浅尝了一口茶水。

在台下的闻人叙佯装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

“公子小心！”突然台下传来侍卫的一声厉喝，在一旁的楚仲下意识抬头，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突然朝自己的方向扑了过来。

那小姑娘一身奴隶的大红锦缎袍子，那衣服应该是统一尺寸做的，很大，很不合身，那姑娘飞跑过来，衣袍鼓动就像一只飞舞的蝴蝶。女孩的脸被烟熏的脏兮兮的，眼睛瞪得很大，满脸都是惊恐。看样子应该是趁着刚才混乱，从卫兵手里跑脱，就向着人群奔来了。

那女孩大概是被恐慌冲昏了头脑，竟然朝着人多的地方跑来，很多侍女惊叫，仿佛这是什么可怕的生物一样。

然而，女孩在楚仲和闻人叙的面前脚步却突然慢了下来。她渐渐站住，看着那个好看的少年和机灵的少女，眼睛里却突然平静澄澈起来，好像一只乖巧的小兽。

闻人叙和楚仲也静静地看着她。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突然涌上闻人叙的心头，她眼前好像浮现出一个黑暗中的女孩子，女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一只潜伏在黑夜里的猫。

在黑暗中，还有血液蔓延的声音，就像在尘沙上淌过浅浅一层溪水。

闻人叙不知不觉间攥紧了双拳。

一张巨大的黑网铺天而降，将刚刚还无比安静的站在面前，带着单纯懵懂眼神的女孩子突然好像被踩中尾巴的狸猫，无比疯狂的挣扎了起来，她的嗓子依旧不能发声，只能拼命的用头撞着地面，有血丝渗到了地上，蜿蜒而狰狞。

“快拦住她，不能见血。”又是一声厉喝，少女被巨网裹挟而起，悬在半空中，女孩还在拼命的挣扎着，就像一只被网兜困住的蝴蝶。

闻人叙心里一紧，头皮麻麻的，不知道怎么的脸色突然有些发白。

巨网，挣扎的女孩，熊熊烈火。

楚仲心里一阵担忧，将的手又放到了闻人叙面前：“别看了。”

闻人叙抬头看他，却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怎么的，眼圈红红的。

“我没事。”

“小婴，很多事情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楚仲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缓缓地贴到了闻人叙的眼眶上。

“我知道。”闻人叙低低回到，却又被自己语气里的失落而惊讶。

有什么失落的，当初在恐怖分子的军营里，在伊拉克的战场上，那些被用电钻刺穿四肢的俘虏，那些被大炮轰得只剩下皮肉碎片的无名尸骨，那些血肉腐烂的气息，那些死在毒气弹中的死不瞑目的人群……闻人叙，你还见得少吗？你还没有麻木吗？

很多失落在时光中的记忆突然被捡拾起来，闻人叙自小跟父母在西北边境的毒枭大本营里生活，那时生活很艰难，一举一动都要看别人眼色，一不留神就可能被人一手枪给毙了。她从小便学着跟那些毒老大混，学着摸黑水，装拆枪，潜伏，搏击。再后来，她九岁那年，大本营被连锅端掉，她的父母都死在那场暴乱中，她跟着毒老大逃到了外蒙古。两年后，他们在吉尔吉斯斯坦的阿拉木图被逮捕，她才知道，自己的父母一直都是潜伏在毒枭大本营的军人。

之后的很多事情，好笑而顺利，她入了伍，当了特工，在世界各地执行任务，再后来，她因伤退役，主动调任到l市担任武警。

前世短短的人生中，她见惯了鲜血尸骨，见惯了暴力背叛，也见惯了恐吓威胁。她在父母被烧死的烈火中伤了肺，在缺少治疗的条件下不能长时间剧烈运动。而那短短两年的逃亡中，她被毒老大折磨的几欲自杀。终于，在阿拉木图被逮捕的前夕，她在宾馆的大床上，亲手了解了毒枭老大的性命。那时的血沾染着雪白的床单，她手里的匕首闪烁着阴冷的光芒，她忍了那样久。

但这些，不会有人知道。

耳边传来女孩子被轰的一声扔入火池的声音。噼啪的爆裂声随之响起。

在楚仲的手掌后，闻人叙沉默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