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2)
下午,刘艳应邀来到她未来的家。当她跨进门看到武嫣然和赵剑波时,惊鄂地愣住了。武嫣然时尚的衣着:一条红色的蕾丝连衣长裙,半高跟的黑皮鞋;脖子上戴一条钻石项链,手指上一枚红宝石的戒指,衬托的她格外高雅端庄。刘艳又低头瞧瞧自己土里土气的衣着,自惭形秽了。赵剑波一身深灰色的西装,锃亮的皮鞋,魁梧的身材让她有压抑感和羡慕。刘艳斜瞟了未婚夫一眼,一条草绿色的涤卡裤子,一件发乌的白衬衣,一双绿鞋。突然她觉得穷人活得好悲哀。如果自己也能嫁像赵剑波这样的人该多好呀!沉默不语地坐在沙发上。嫣然坐在刘艳旁边轻轻地叫一声:“嫂子!”刘艳赶忙点点头,应声道:“哎!”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沉寂地坐着。这样的气氛,刘艳想逃离,起身向他们告别,“婶子,我该回家了。来时我妈叮嘱我,天黑前必须回家。”郑绪方极力挽留她:“艳儿吃了晚饭再走吧?我这就做饭去。”“不了。”刘艳果断地起身准备出门。郑绪方推推儿子示意他去送送儿媳妇。刚出门楼,刘艳阻止武思远再送,“你回家吧,去陪他们吧。我骑自行车一会儿就到家。”武思远瞅瞅她,一个没有结婚的小姑娘胖得臃肿,“要不送你到村口吧?”“不用,你进去吧。”刘艳扶着车把想走,又有些不舍,“思远,我……”武思远奇怪地问:“有什么事吗?”她的手不停地搓自行车把,鼓起勇气说:“嫣然的项链和戒指真好看。同样都是结婚,差别怎么这么大呀?”刘艳推着车子远去。武思远默默地目送她的背影。虽然她很一般,但是自己不也是一个穷人吗?世上还有一个女孩子肯嫁给他,真的不该再挑剔,应该惜福。刘艳没有骑,推着车子往家走,边抬头望天边的晚霞,边思索武思远一贫如洗的家。自己选择得对吗?可是总觉得他不是太喜欢自己。嫁给他图的是什么呢?眼看就要到的婚期,还嫁给他吗?她开始动摇。支住车子,坐在路边的柳树下想心事。风吹过,柳絮漫天飞舞,飘到脸上痒痒的。伸平手掌一朵柳絮轻轻地落在手心里,鼻子里的气息吹飞了落絮。她觉得人就像柳絮一样飘飘零零的,不知道哪儿是归宿。刘艳把头埋进臂弯里,此刻好想哭泣,就为刚才飞走的落絮如同自己的未来。
卧室依旧是从前的样子,简单的几件家具,墙上贴着以前的书法作品。武嫣然有种坐我东阁床,着我旧时裳的感慨。终究是以客人的身份回娘家。突然她觉得如同无根的浮萍一般。这已经不是自己的家,新家又那么陌生。哥哥失落的神情,兄妹俩都有不尽人意的心愿。她落寞的表情,赵剑波疑惑地问:“怎么了?”这种感觉无法对别人言讲,武嫣然幽然地说:“我只是在电话里听我妈说她有点儿胖,可没想到是这样子。我哥难以接受是有情可原的。”赵剑波想想武思远的态度劝说道:“也不要太在意长相,农村人只要勤快节俭会过日子比啥都强。”她喃喃自语道:“哥哥是一个心气高的人。上中学时英语、数学他经常考满分。”哥哥为自己放弃学业,心里对他有无限的愧疚。
第二天早上,陈康打电话来催促赵剑波回去。下午,嫣然恋恋不舍地说:“我送你到火车站吧。”赵剑波摇头说:“不行,你一个人回来,我更不放心。”把他送到公路边的公交车上。嫣然望着远去的汽车,马上强烈地思念他了。
武思远选个好日子拆掉老房子。在庭院里临时搭个帐篷,把破旧的家具搬进帐篷。村里的年青后生来帮忙。准备工作终于告一段落。麦收结束,正式动工盖新房子。农历五月十九良辰吉日,全家起个大早。武思远放一挂长长的大红鞭炮。满院子的火光和烟雾,郑绪方的脸上绽出久违的笑容。上工的人陆陆续续来了。武嫣然拿出两万块钱给哥哥:“这是赵剑波给的。”郑绪方忙说:“嫣然,咱可不能再接他家的钱了。让你公公婆婆知道了,可不得了!你放好,一分都不能少地拿回去。如果是你挣回来的,可以帮衬你哥。他们家的钱,可不能再要!”把钱塞回包里,锁进箱子。
晚上,嫣然来到帐篷里,郑绪方往里挪挪腾出地方,让闺女坐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十几年前的被子,破旧得又多了几个补丁。嫣然摸摸破补丁,不由得鼻头有些酸涩。郑绪方拉住闺女的手,温和地凝视许久,愧疚地说:“嫣然,我总是放心不下你。你过得好吗?委屈你了,孩子。嫁那么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嫣然明白妈妈的心思和担忧。自己酸甜参半的婚后生活,越发觉得不能告诉她了。从口袋里拿出私房钱递给妈妈,“妈,我很好,你不用惦记。有空儿,我就回来看你。这是我偷偷攒的钱,谁也不知道,你拿着。回去我就找工作,你和哥哥也别太劳累,身体要紧。”郑绪方颤颤巍巍地接过钱,眼睛闪现出泪光,“孩子,以后别再这样!过好你的日子,我俩累点不算啥,别牵连你受委屈。”嫣然觉得这里好温暖,好想还像以前那样,一家人其乐融融。又想起早逝的父亲,好久没有给他上坟。不禁悲伤涌起,“妈妈,明天早上咱们给爸爸去上坟吧。告诉他,我挺好的。咱们也要盖新房子了。”郑绪方忧伤地点点头,“好。”嫣然故作欢喜地钻进妈妈的被窝,“妈,咱俩一个被窝。”郑绪方高兴地搂住闺女。
乡村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东边的天空雾气蒙蒙的,红通通的太阳刚刚露出半边脸。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唱歌,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上,你追我赶地嬉闹着。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中闪烁着光泽。乡间的小路上,武思远一家三口姗姗来到父亲的坟前。这是个连墓碑也没有的坟茔,坟头上长满杂草。武思远和武嫣然跪下,点燃手里的黄裱纸。郑绪方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这个孤坟,怀念起撇下他们独自离去的他。武思远说:“爸爸,嫣然已经结婚了。您多年的心愿———盖一个大房子,马上就要实现。爸爸,您放心吧。”焚烧的纸灰被风吹起,飘飘扬扬地飞向天空而后散去。是否能借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嫣然忍住心头的酸楚叫一声:“爸爸。”停顿一下又说:“我们会好好地生活的,愿您在天堂保佑我们。”郑绪方怨恨起躺在地下的人,丢下他们娘仨在这个世上受苦受难,空在这儿跪着难过。左手拉起儿子右手拉着女儿说:“走,回家。”他们走到地头儿,嫣然回首再看一眼孤零零的坟头,心酸地想:爸爸,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了,一定让妈妈和哥哥过上好日子。
下午,陈康和强子赶来。武思远感激地和他们握手问候。晚上,郑绪方给他俩找邻居家的房子住。强子摆着手说:“婶子,不用。我也是农村人。”心思缜细又会体贴人的陈康说:“应该让阿姨和嫣然去住,女士的身体会受不了的。”陈康、强子坚持和武思远住在帐篷里。白天干活,夜里还能守夜。郑绪方和嫣然一天三餐尽量做得丰盛可口,让三个小伙子吃好。半个多月过去,上下两层的三间楼房竣工了。然后盖厨房、东厢房,垒新院墙,又盖了一个气派的大红门楼。二十多天之后的下午,赵剑波来了。踏进院子,惊喜地说:“如果不是看见你们几个,我都不敢进来了,太好了!”大家迎上去和他寒暄问候。郑绪方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大伙儿一起喝酒,聊天。赵剑波以茶代酒陪大家一直闹到半夜。武思远说:“剑波,你和嫣然去二婶家住吧。”赵剑波说:“不用,我陪你们仨住在帐篷里就行。”强子打趣他说:“新郎官,想俺姐都不知道想成啥样了?还跟我们客套。”赵剑波难为情地笑着说:“就你爱说实话。”强子挠挠头,吐吐舌头,调皮地说:“没办法,实在人就会说实在话。”一片笑声中,武嫣然羞涩地躲到一边。陈康和强子往外推他:“走吧,走吧。别在这瞎凑热闹了。”他们俩前后脚相跟,来到二婶家。赵剑波爱怜地说:“嫣然,晒这么黑。你没干重活吧?”嫣然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感激地说:“我哪儿晒黑了?还重活呢?轻活都不让干。大勇哥,你真好。”“宝贝儿,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低下头想吻她。武嫣然红着脸说:“这多不好意思呀!在别人家里呢。”赵剑波握着她的手笑了:“不好意思?别人认为咱们什么都没有干吗?”她娇嗔地瞪他一下,羞涩地把头转到一边说:“不理你了。”夏天夜晚,乡村的清新和安静,没有城市的浮尘和喧嚣。
在妈妈的催促下,第三天早晨,武嫣然四人准备动身回家。赵剑波从包里掏出两万块钱递给武思远。哥哥连忙摆手说:“这可不行,已经够用了,收起来吧。”赵剑波又递给妈妈说:“妈,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郑绪方想了想,接过钱。武思远着急地说:“妈,这钱咱不能拿。”郑绪方会心地瞅了儿子一眼说:“我知道。”从柜子里拿出嫣然的包装进去。郑绪方拎着皮包和儿子一起送他们到大马路边上。四个人坐上去县城的汽车。郑绪方把包交给嫣然。千叮咛万嘱咐着闺女:“嫣然,回去要勤快。什么事都要让着剑波,知道吗?”武嫣然点点头。郑绪方依依不舍和女儿女婿告别,不尽的牵挂和思念。伫立在大路边上,望了又望,直到车子消失不见。武思远陪伴着妈妈,“妈,回去吧。”“思远,嫣然走了,我的心也跟她去了。孩子,什么事别让嫣然知道,只要她能过好,咱俩也就放心了。”儿行千里母担忧!
武嫣然整理整理包说:“房子盖好了,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四万块钱一分也没用。”赵剑波清楚武思远是个有骨气的人。武嫣然眨眨眼睛,嘴角有一抹笑意,调皮地说:“为什么都叫我让着你?你可是哥哥。哥哥惯着让着妹妹才对啊!要不然你叫我姐姐吧,我什么都让着你。”赵剑波满脸的笑容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小声说:“别人都这么说说而已。事实上呢,处处不都是我惯着你让着你。让我叫你姐姐也行啊,出力气的活儿都你干。我走不动了,你可得背我,像我背你那样。晚上也得你劳动。”嫣然马上红了脸,趴在他肩上悄声地笑个不停。赵剑波疼爱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她耳语道:“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赵剑波庄重地点点头,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武嫣然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对前面的陈康和强子说:“陈康、强子咱们先别忙着回家,去少林寺玩玩吧!”强子高兴地大喊:“太好了,姐!我们去少林寺玩,我还没有去过呢。”赵剑波也赞同地说:“好呀!到少林寺边上了,肯定要去看看。”陈康附和道:“好呀,我也没去过呢。”
四个人兴致勃勃地游览着少林寺。少林寺中游客如织。千年的古刹让人感到历史的沧桑,一千多年的风云变化;沉甸甸的文化积淀在这片土地上尤其深厚。站在这世界著名的佛教圣地,心安静了许多,忘掉了尘世的纷杂。武僧们的少林功夫,观赏者仿佛也成了叱咤于世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客。手抚摸着几百年的参天古树,才觉得人是如此的渺小和卑微,人生是多么的短暂又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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