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学海（1/2）

公元前1501年，夏摩季，依皮普月——佩雷特季，帕奥皮月，

下埃及，迈杜姆

微露的春阳，冉冉升起，轻薄的迷雾点点散去，轮回着它的宿命。这座古镇刚从睡梦里苏醒过来，天地上下，瞬间一派翠绿的生机勃勃。

茜塔瑞和着明媚的晨光，来到了两个孩子的床前，亲切地呼唤道：“孩子们，早晨好啊！”

哈蒂揉着惺忪的睡眼，乖巧道：“额莫，早安！”

纳荷西此时还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猛地被打搅醒，显得有些不耐烦道：“额莫，现在才几时啊？这么早来找我们，到底是有什么事儿吗？”

“当然了，孩子们！”茜塔瑞淡淡笑道，“你们仔细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两个孩子惊讶地面面相觑，心里没有答案，随后两个人诚实地摇了摇头。

茜塔瑞跺着脚，佯装薄怒道：“哎呀，今天可是你们俩正式进学的大喜日子呀，从现在开始，你们将在阿杜巴中度过自己的童年，和佩瑟先生学习数学、天文、历史以及传统文学。”

哈蒂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听着，随即欢快地问道：“真的吗，额莫？我也可以像达官显贵家的孩子那样习文段字，将来成为有文化的人吗？”

茜塔瑞洋洋得意道：“那是，佩瑟大人很喜欢你们俩的！他会毫无保留的把他的知识传授给你们，而你们也要用心学习才是啊！”

“放心吧，额莫，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哈蒂爽快地答应道。

“真是额莫的好孩子！”茜塔瑞亲吻着哈蒂的脸颊，赞许道。

听了母亲的赞扬，哈蒂满脸微笑，然而纳荷西却在一边儿一直嘟囔着小嘴儿闷闷不乐。

端详着儿子愁眉苦脸的神情，茜塔瑞诧异地问道：“纳荷西，你怎么了？”

“额莫，打今儿起我上了阿杜巴，是不是就不能和奴恩去河边儿和草原玩儿了？”纳荷西紧锁着眉头，郁闷道。

“你们只有努力学习知识文化，长大了以后，才能成为对国家和朝廷有用的人！佩瑟大人学识十分渊博，才华横溢，你们有不懂的地方，要向他多多请教，多多学习！”茜塔瑞苦口婆心道，“纳荷西，额莫希望你和哈蒂将来都能成为有出息的人，不能满脑子里光想着玩儿，心里更要装着国家和天下大事，你是阿古，要做哈蒂的表率，明白了吗？”

纳荷西小脸一红，惭愧道：“额莫，我知错了，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做最出色的自己！”

茜塔瑞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好！你真是额莫的好孩子，额莫希望你和哈蒂每天都有进步，都能学到新知识来丰富自己！”

语毕，茜塔瑞拿来两个用亚麻布缝制的崭新布包，愉悦道：瞧，这是额莫亲手给你们做的新书包，漂不漂亮？”

哈蒂接过绣着莲花的布袋，纳荷西则背上了那个绣有荷鲁斯神鹰的一个。这虽然只是一块粗糙的亚麻布和简单的针头线脑儿，但在心灵手巧的茜塔瑞手下，这一针一线绘制出来的图案却是如此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那些美妙图形的背后，更是包含她对孩子们一丝丝绵长的爱意。

两个孩子仔细地端详了布袋儿一番后，开心得直蹦高儿，异口同声道：“哇，真漂亮啊！谢谢额莫！”

茜塔瑞俯下身，分别给了两个孩子甜蜜的吻，微笑道：“好了，快去上学吧，额莫在家等你们回来！”

离开了家长的束缚，两个孩子满以为可以开启一段崭新而无忧无虑的学旅生活。哈蒂满怀着对学堂的憧憬，纳荷西虽然对阿杜巴有些恐惧，但到底还是心神向往的。兄妹俩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像两只自由自在的小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家。

当孩子们踏着绿草如茵、百花争艳的交通阡陌与洒满晨曦的石子小径前行，那是格外心旷神怡的。这天风和日丽，春和景明，温暖的微风追逐着洁白的云朵，吹绿了柔嫩的树梢，拂过了平静的伊特鲁河，与孩子们一路同行。兄妹俩穿过一片片青翠欲滴的树林，跨过一道道奔腾不息的溪流，走过一片片一望无际的田园，终于，草丛中那个用泥砖堆砌的朴素神庙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纳荷西随即挑起了一根手指，向前一比划，兴奋道：“奴恩快看，我们马上就到了！”

“那咱们还愣着干嘛？快些进去吧！”哈蒂迫不及待地笑着道。

可正当他们要匆匆忙忙地冲进教室，神庙院落里那棵千年古榕树上的青铜大钟叮叮当当地敲响了，已然到了该上课的时间。纳荷西兄妹俩顿时愣在了原地，哈蒂刚要往前走，就被纳荷西一把死死地拉住，他不耐烦道：“哈蒂，我们已经迟到了，你不能现在进去！”

“啊，为什么？”哈蒂讶然一惊道。

“你小声点儿，小心让师傅发现咱们。”纳荷西把一根手指放在了红润的嘴唇上，低声细语道。

于是两个孩子隔着门缝儿，看见学生们早已习地而坐，他们娴熟地盘着腿，后背挺得很直，手中捧着书本，正齐声朗读着《尼罗河颂》，那洪亮的读书声，声声入耳、抑扬顿挫，悠远绵长。佩瑟则袭一条短裙，赤裸着上身，头上包着一块黑白条纹的头巾，手持一根长长的教鞭，一脸严肃地背着手，在学生们的中间走来走去，不停地巡视着。

米海，你要再认真一点儿，不能走神儿；潘纳瑞别偷懒，要大声的朗读这篇文章！他不断大呵着，那严厉的语气不容置疑半分。

哈蒂与纳河西见了这个阵势，心里更是没了底，在门口观望了许久，迟迟不敢进去。

佩瑟那似隆冬般严酷的神情，让哈蒂大吃一惊：这还是那日和他们有说有笑，慈祥和善的纳克楚吗？天呐！这也太可怕了！她下意识地看了哥哥一眼，惊出了一身冷汗。纳荷西冲妹妹耸了耸肩，一摊手，亦是无计可施。

哈蒂无可奈何道：“阿古，我们既然已经迟到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奴恩，你看这老先生怪严苛的，咱们现在进去必定会惹恼了他，又少不了要挨骂！”纳荷西努努嘴，抱怨道。

“也是，说实话，我现在都有点害怕他了！”哈蒂悄悄的说出了心里话。

“所以，趁他还没发现咱俩，咱们还是快些逃走吧，今天不上课其实也没什么，咱们明天早来一点儿就好了！”纳荷西灵机一动道。

“可是——可是——”哈蒂始终犹豫不决。

“唉，我说，你还可是什么呀？”纳荷西咬牙切齿，心急如焚道。他马上拽着妹妹就要离开，“我告诉你，再不逃可就来不及了！

两个孩子刚蹑手蹑脚地迈开步子，就听到教室的木门哗啦一下子开了，紧接着背后传来了一声冰冷的回音，那是佩瑟的语气：“站住，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兄妹俩吓得瑟瑟发抖，无奈止住了脚步，回过头，胆怯地望着眼前那个身材瘦小，神情严肃的中年人。佩瑟阔步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先瞟了他们一眼，又背起手，在他们的身边徘徊了一阵子，方才开了口：“我说，你们俩这是要做什么去啊？是不想来上我的课吗？”

“我们——我们——”纳荷西与哈蒂紧张兮兮，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行了，你们也别想再隐瞒什么了，你俩刚才说了些什么，我也都听得真儿真儿的，还不老实跟我交代么？”佩瑟板着脸，冷言冷语道。

“我们来晚了了，怕受到您的批评，所以今天就想逃学！”哈蒂咬紧牙关，坦诚相告。

“还行，哈蒂这会儿还算诚实！”佩瑟感慨道，“你们原本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不仅没有勇气去面对，居然还盘算着怎么规避惩罚，要去犯更严重的错误，实在是不堪！”

“先生，我们知错了，求求您，原谅我们吧，我们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听您的话！”纳荷西首先服软，恳求道。

“很好，你还知道承认错误，可现在却是为时太晚了。这件事既然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你们兄妹俩就得到应有的惩罚，我这个人一向是奖惩分明的！”佩瑟一板一眼道。

“先生，我们都听您的，愿意接受您的惩罚！”哈蒂鼓起勇气，敢作敢为道。

“很好，你一个小姑娘也有些担当的精神！好了，鉴于你们俩是初犯，而且态度还算端正，我也就不从重处罚了，你们先去大厅里的神像前思过吧，等我下了课再去找你们。”佩瑟漫不经心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冷冰冰的一句话。

两个孩子也没有办法，乖乖地离开了教室。

这时潘纳瑞领着头，在私底下与一帮子小孩儿窃窃私语地议论了起来：“这两个人是来咱们这儿上课的嘛？从古至今，阿杜巴的学堂里就从来没出现过女孩子呀！咱们的先生为什么单单如此偏向她呢？”

佩瑟故意清了清嗓子，这时潘纳瑞才尴尬地抬起了头，发现佩瑟正矗立在自己的面前，庄严得如一尊石像，他神情恍惚，轻声唤道：“先生，我——”

“潘纳瑞，告诉你多少次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快伸出手来！”佩瑟义正言辞道。

“先生，您千万别生气！我只不过是出于好奇，随便说说而已，您怎么就……”潘纳瑞委屈地嘟囔道。

“你什么你！告诉你的话记不住还想狡辩，快伸出手来！”佩瑟火冒三丈道。

潘纳瑞哆哆嗦嗦地伸出了手，只听啪地一声，佩瑟手中那一根一肘尺长的木棍儿就打在了他的手心上，潘纳瑞这双娇嫩的小手顿时红肿了起来。他强忍着泪水，其他的学生也都吓得默不作声，低着头，目送着佩瑟转身，缓缓返回了讲台。

佩瑟向台下轻扫视一眼，又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自顾自讲起了课：“好，我们继续来学习《尼罗河颂》，大家再来齐声朗读一遍吧！”

纳荷西从厅外悄悄溜回了教室旁，把耳朵贴在门缝上，踮着脚，观察着教室里的动静。

哈蒂凑近，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忧心忡忡道：“阿古，你听到了什么？”

“众神呐，这实在是太吓人了！咱们出来后，一个同学竟让戒尺打了手板儿！”纳荷西毛骨悚然道。

“我想知道他们上课都讲了些什么？”哈蒂焦急地问道。

“嗨，无外乎就是些四骈六文的诗词歌赋，真是没劲透了！”纳荷西撇撇嘴，愤懑道。

“好阿古，别再抱怨了，额莫说了，佩瑟大人是整个镇子里最有学识的人，我们跟着他一块儿学习知识，将来自己的学问也可以和托特神并肩呢！”哈蒂温柔地劝解道。

“唉，可不是！我也盼着将来自己能进王宫里当个书吏官，这样不用交税，还很体面，多风光呀！”纳荷西浮想联翩，突然释怀，“哪怕是先生严肃一些，我们和他学习也是值得的！”

“阿古，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哈蒂善解人意道。

兄妹俩正火热朝天的聊着天，没过多时，只见学生们提着装满了碎的陶瓷片的亚麻布袋儿，自教室内鱼贯而出，哈蒂的眼光跟随着同学们的脚步，来回打转儿。

其中有一个圆脸，个头不高，满头卷发，虎头虎脑的男孩走到了哈蒂的身边，亲切笑道：“奴恩，看你还很小吧，一个小女孩儿来阿杜巴学习也是够不容易的！”

哈蒂的内心顿时暖洋洋的，她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羞涩地笑了笑。

男孩和蔼笑道：“其实你和你阿古也不用害怕，只要你俩不主动惹佩瑟先生生气，他还是一个十分和善慈爱的人，先生平时认真教我们学习，对我们大家也非常的关照！”

“真的吗？”哈蒂瞪大了眼睛，半信半疑地问道。

“当然啦，我可没必要骗你啊！”男孩笑嘻嘻地回答。

“阿古，谢谢你告诉我了这些消息！”哈蒂礼貌地鞠了一躬，客气道。

“奴恩，你不用谢我，我叫米海，不介意的话，我们就交个朋友吧，反正以后也是要朝夕相处的，有什么困难你就可以来找我！”米海诚心诚意道。

“谢谢你米海，有你这样的人做朋友，我真高兴！”哈蒂脸上浮起了一抹纯净而灿烂的笑容，如春天里最明艳的花。

这时，潘纳瑞走上前来，冲哈蒂与纳荷西吐了个舌头，做了个鬼脸，一把拉住米海，极不耐烦道：“米海，咱们还不快走？我说，你又不认识他俩，为什么要和他们废这么多话？”

“哎呀，你不懂，他们以后是咱们的新同学，我作为班长不得和他们友好相处吗？”米海反问道。

潘纳瑞和几个小伙伴儿将米海拉到了一边，假装一本正经地询问道：“你是不是看上了哈蒂这丫头，才会这么殷勤的？平时的你也可不是这样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