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险境（下）（2/2）

“我们的确要珍惜彼此为伴的时间了！因为不久……”茜塔瑞再也说不下去，晶莹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无声地垂落下来。

“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好端端地哭上了？”塞索斯特里斯被妻子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没头没脑，满腹狐疑道。

茜塔瑞平稳了情绪，痛惜地从宽大的袖口中抽出了谕旨。塞索斯特里斯走到烛台前，翻来覆去地扫视着那张纸莎草纸，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读起，以至于把纸莎草纸都拿倒了。

茜塔瑞在一旁观察着丈夫滑稽的举动，抿着嘴偷笑道：“行了，你就别装了，我还是和你说实话吧！”茜塔瑞左顾右盼，确认无虞后，她在塞索斯特里斯耳边低语了几句。

塞索斯特里斯会意后，瞬间颜如死灰。他把双眼瞪得溜圆，惊呼道：“真的假的？”

“你看我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么？”茜塔瑞严肃道。

“这样一来，我们全家人的生活都难以安宁了！不过——能为王室效力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喜事，你应该为此骄傲啊！”塞索斯特里斯诚恳道。

“唉——我虽然在心底对陛下不胜感激，但我其实并不情愿去当这份儿差事。”茜塔瑞酸楚地望着在摇篮中熟睡的儿子纳荷西，那亲情终究是难割难舍，“我走以后谁来照顾咱们的孩子呢？”

塞索斯特里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你就放心吧，咱们还有那么多亲朋好友，每个人搭把手这孩子还愁拉扯不大么！”

“我命苦的孩子，额莫对不起你！此去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再能相见！”茜塔瑞顿时感到有千斤重石向她纷纷袭来，令她无法喘息。

茜塔瑞一头倒入丈夫温暖的怀中，痛哭流涕道：“去宫里当差，伴君如伴虎，一不留神或许就会赔上全家人的性命！这天堂与地狱的差别仅有一步之遥啊！”

“亲爱的，我相信你无论何时，你都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化险为夷，因为天下所有勤劳善良的人，都会受到众神们最诚挚的祝福！”塞索斯特里斯肯定地竖起了大拇指，信心满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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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初升的晨阳唤醒了大地，织染着天边瑰丽的彩霞描绘出古城清新别致的风光。天地万物又开启了一轮崭新的循环。调皮的喜鹊在严密的棕榈林中欢蹦乱跳，叽叽喳喳地高歌不停。

雅赫摩斯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她并未对这吵闹的鸟鸣声感到心烦意乱，反而披上了一件薄纱来到窗前，羡慕地望着这群快乐的小精灵，聆听它们清脆的歌喉，犹为出神。

在走廊间上夜的安赫提蒂听到房中的动静，缓步走了进来，关切道：“主子起得这样早，怎么不多躺会儿？”

“你快过来看看，这群小家伙也怪可人疼呢！”雅赫摩斯指着树枝上的喜鹊，饶有兴趣道，“我反正也是睡不着了，索性就起来吧！这天都大亮了，还早什么呀。快替我上妆吧，今天还有正事要办，不宜耽搁了！”

“是，奴才遵命！”安赫提蒂应声答道。

雅赫摩斯端坐在梳妆台前，光洁的铜镜映出了她娇美的面庞。安赫提蒂在装满金银珠宝的紫檀木箱里精心寻找，终于把一顶镶嵌着绿松石的漂亮假发，戴在王后的头顶上。长长的发辫垂在腰间，衬托雅赫摩斯本就婀娜的身姿，更加妩媚动人。

安赫提蒂拿来一对儿光洁圆润的珍珠耳坠儿，开心道：“主子，您最近可听说了坊间的一桩奇闻趣事，一位勇敢无畏的年轻妇女，在生死攸关之际，跳入咆哮的河水中救起了约莫十一二岁的落水女孩。据说，这姑娘本已经性命垂危，却因女子抢救及时，又奇迹般地复活了！”

雅赫摩斯通过铜镜惊异地望着安赫提蒂，半信半疑道：“怎么，这件事也传到你耳朵里去了？”

“可不是嘛，人家茜塔瑞的威名早就红遍全城了，您想想看，这民间的小道新闻，可不比宫里的消息闭塞，它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一夜工夫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要说这大喜的日子，谁家要是摊上这么一桩事儿，也太不吉利了！一般人唯恐躲避都来不及呢！感谢神明派来这个好心人，搭救了落水的孩子，才不至于让她小小年纪就命丧黄泉！”雅赫摩斯义正言辞道，“要是我们大埃及多些这样善良淳朴的平民英杰，国家雄踞世界之日何愁遥遥无期？”

“主子，您圣明！”安赫提蒂与王后的目光相遇，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届时，有掌事太监匆匆跑来，见了王后，立马单膝跪地，迅速打了个千儿，上气不接下气道：“禀报王后主子，内臣护卫长有要事相告，望速速见驾，请主子恩准！”

雅赫摩斯点点头笑道：“准了，快请辛谙达进来吧！”

伴随着一阵干脆的通告声，辛努塞尔特便带着一个身着常服的简朴女子缓缓迈入大殿。他们恭恭敬敬地跪在雅赫摩斯的黄金宝座前，见过君臣大礼，口中并祝：“恭请王后主子圣安，祝愿主子身体康健，福泽万年！”

“平身吧！”雅赫摩斯热情道，“快赐座！”

两人谢过恩，在王后对面的藤椅上坐定。雅赫摩斯亲和道：“这位夫人，本后从未谋面，你应该是初入大内吧！”

安赫提蒂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双手叠在腰间，福一福身子道：“臣女拜见圣颜，犹如沐浴在伊西斯女神神圣的光辉之中，不胜荣幸！”

“夫人不用如此客气！”雅赫摩斯大喜过望，“夫人美名如雷贯耳，本后仰慕已久，今日竟能得以相见，定是众神的旨意！快抬起头来，让本后好好看看！”

茜塔瑞微微抬起眼，王后那俊美的容貌简直令她过目不忘：白皙红润的圆脸旁上两条弯弯的柳叶眉，似深蓝天幕上初生的新月，一双炯炯有神的杏核眼，宛如碧空中明亮的星辰，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王后虽然只是略施粉黛，但依旧无法遮掩她大方端和、温文尔雅之美。

茜塔瑞内心波澜起伏，正由于紧张与崇拜之情的充斥，砰砰狂跳：“臣女生长在穷乡僻壤，又是农民出身，今日托众神的福，得以面见王后主子，已是天大的恩赐！臣女实在承受不起主子的高度赞誉，若臣女能够仰承圣恩，服侍王族的血脉，必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臣女愿为陛下、王后主子肝脑涂地、马首是瞻。”

“夫人，今后在这宫中的漫漫长路，你必须与王室同舟共济，同甘共苦。将本后的王嗣视若己出，即使粉身碎骨，也要竭尽全力去维护王嗣的利益。但愿夫人能够永远保持这份善良忠诚的品格，不为金钱利益所惑，遭遇大风大浪，也能顽强抗争，永不弃诺，永不退缩！”雅赫摩斯含着泪直抒胸臆道。

从这些隐晦的话语中，茜塔瑞似乎触摸到了王后孤寂而伤痕累累的心。她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踟蹰不安道：“臣女必定谨记王后主子教诲！”

“好，夫人忠心可嘉！王后平易近人地笑了起来：“本后这里有一柄西亚属国进贡的金如意，在仓库里放着也是可惜了，不如今儿就把它赐给夫人赏玩吧，以表本后的小小心意！”

茜塔瑞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金灿灿的如意，连连摆手，推辞道：“主子，这也太贵重了——”

雅赫摩斯微笑道：“只不过是件普通的金器而已，况且你在宫中为国尽忠，王室理应给予你特殊的优待。这柄如意寓意极好，但愿它能带着夫人好运，保佑你年年如意，岁岁平安！”

“臣女谢王后主子隆恩！”茜塔瑞恭谨地向王后致谢。

辛努塞尔特眺望着窗外跃上山尖的朝阳，忙扯了扯茜塔瑞的衣袖，低声提醒道：“夫人，主子要去神庙主持晨起祭奠，咱们还是赶紧跪安吧！”

茜塔瑞连叩三首向王后道别，而后三步一跪，五步一叩地离去了。

刚刚步至殿外，眼前的一幕更让茜塔瑞惊诧万分：宫中一尘不染的小径上停着一台奢华的马车，顶篷布满鲜花宝石做装饰。几个卫兵车夫早已在此恭候多时，见了茜塔瑞全部笑脸相迎的簇拥了上来，点头哈腰道：“奴才们奉王后主子懿旨，前来护送夫人回府休养！请夫人上车！”

辛努塞尔特笑吟吟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是多年前王后主子册封裕安公主时，先王赏赐的吉车辇，您瞧瞧多气派啊！王后主子叮嘱内务部，特意把它赐给夫人，可见主子对你有多重视！”

茜塔瑞朝伊西斯圣宫的方向深深一拜，回过身，对辛努塞尔特瞠目咋舌道：“大人，臣女——”

“你进宫后对圣上和主子们要恭顺，对我直呼其名即可！我们现在同于宫中当差，为王室服务，身份已是平起平坐，没必要闹这些虚文！”辛努塞尔特谦虚笑道。

“臣女岂敢？”茜塔瑞俯身颔首，焦灼道，“没有内臣护卫长大人的保荐，何来臣女的今天！无论臣女以后如何大红大紫，都不会忘记大人的知遇之恩！”

辛努塞尔特听完感动至深：“没想到我和夫人竟如此投缘，这宫中藏尽天下奇珍异宝，唯独真心二字难遇难求！夫人请放心，有了你这句话，我们将来就是最好的盟友！”

整装待发的轿夫在一旁迫切地催促道：“夫人，大内重地不宜久留，请您即刻启程！”

茜塔瑞与辛努塞尔特依礼拜别，宫廷侍卫搀扶茜塔瑞上轿。一行人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厚重的白色宫墙外走去。

茜塔瑞忐忑不安，她怯生生地的将珠帘放下，隔着帘子望望那警备森严的宫殿，内心犹如惊涛骇浪的汪洋，久久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