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2）

茶馆很安静，静得可以听到外面湖边清晨残留的露珠从芭蕉叶上滑落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爷爷说，“莲莲虽是我孙女，但这毕竟是莲莲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是得看她的意思，她愿意就可以。”

林斤海和爷爷同时转过头看莲莲。

她没有抬头，心里噗噗地跳，脸和脖子都通红，埋着头抠着指甲，上面染了凤仙花，掉了一半颜色的指甲显得很难看，她使劲地抠着，花屑弹到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出来了，凌空悬挂在天上。这时候的月色一定也沾上了凤仙花，肉红色的月光爬到她胸口上。她仿佛看到了白天的湖，山，淡白色天空里泛起的一团红晕。她只想停留在有水的影子里，不想被人打扰。

茶馆又是一阵沉默。窗上吊的紫藤花在夜色里越来越模糊。

爷爷说，“全靠茶馆老板可怜我这副老骨头，才有个落脚吃饭的地，莲莲是个孤儿，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

林斤海忙摇头，“只要莲莲肯答应我，就是我的福气了。”莲莲神色无恙，只是不作声。

他心里乱乱的。

爷爷看到这种情景，又说，“你过几天再来吧。让莲莲想想。”林斤海走前留了一封信。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月亮悬到了正中，一阵冷气像一个冰袋裹进他身体里，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清冽的风到处飘着，在漆黑的深巷里穿来穿去。他突然想起白天听到的胡琴声，咿咿呀呀，若远若近，像沾了露水的蜘蛛网，压在他心头上，一股绝望的念头慢慢浮了上来。

爷爷把信交给莲莲，她马上捏成一团要扔掉。“孩子，你还是先看看。”

莲莲脸色很难看，眼睛凝滞无光，像蒙上了黑布罩子，看到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上了黑布罩子，黑色的湖，黑色的山，黑色的天黯淡无光，她的心退到了黑暗里。

晚上她睡不着，反反复复想着他白天说的话。林斤海对她是百依百顺的，但她对他的印象是空白的。他的脾气像一摊面团，可以任由她揉来揉去也不发作，这样的好人适合结婚，往后的婚姻会像一壶温水，终年对着他。

这样寂静的夜可以让她感到安全。借着一点月光，她看见信上面写着，

“先爱上一个人，是需要等待的，等这个人有天也能爱上自己。

爱在爱的彼岸，心在隔海相望。”

她披衣坐着，听着湖水流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