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光影（1/2）

清晨的阳光透过银灰色冰丝绸缎窗帘未拉和的缝隙洒在了被子上，像一道闪电横着略过了起伏的山丘。黑夜已经越来越短了，但对于难眠的人而言，再短的夜也是漫漫长夜。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一泻而入，充斥满整个房间。站在阳光下，像被一条薄毯轻轻的包住了沐浴后的肌肤。伸手，还能感受到那软绵绵的光，就像在来回抚摸那柔软的猫绒。又是新的一天啊，也许又会成为昨天的影子。

繁荣地带的公交站牌的热闹要比别的地方来的早，总是从天还没亮就开始熙熙攘攘。每天都是这个熟悉的场景，汤则手持咖啡杯，站在落地玻璃前，天气回暖，行道树都已经重新长出嫩绿的叶子了，沿乌龙江的马路车来车往，耳边不时传来一阵阵的鸣笛声。马路边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蹿入了汤则的视线，学生向着公交站牌的方向奔跑，这一幕仿佛是在追逐头顶四十五度角方向的太阳，汤则扬起了嘴角，疲惫的面容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在他脑子里，已经将这群赶公交的孩子看作是在追光了。对于追光，他觉得就是追随那遥远而闪耀的虚无，很难也很简单。

一转身，床头的书桌上，阳光将香薰藤条的影子砸在了桌角那本褐色的护照上，仿佛能在护照封面上看到香薰精油袅袅腾升的香气的影子。不知他是真看到了那腾升的影子，还是只是一心挂念那封被护照压着只露出了一角的那封信的后半部分，比起前半部分，这部分表达的更加直接了当，不会给别人多余的猜测，是爱是恨，一目了然，顾虑到对方可能会陷于为难的境地，他决定循序渐进。现在无疑，他感到自己这个有所保留的举动具有一定的正确性。他将那信抽出，扔进了抽屉里，用小锁虚掩着，并没有扣上。阳光下，那锁的影子一晃拉长，一晃变短。

两个小时前，汤则还在那床蓬松的灰紫色扭花鹅绒被里辗转反侧。再过两天，他就要去上海了，公司总部设在上海，公司打算扩大门店规模，在扩大门店规模之前，需要制定配套的制度与销售方案，还需要招聘一批门店高级管理人员。福建作为生产部门总部，派了汤则去负责这项工作。昨晚企划案写到十二点，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活跃的思维逼着自己睡去。显然这会儿天还没亮，他从被窝里伏起头，凑近闹钟看了一眼，也才凌晨五点而已，天还是全黑的。他从一数到二十三，再从二十三数到一，每往失眠的时候，这个办法准能奏效，但这次好像也不顶用了。索性，他又起来，开始修改他的企划案。

清晨的钟敲过八点，太阳渐渐爬上正空并开始热烈起来，光之所在，影之所伏，投影随之更加深郁而坚定。我又搓揉了一团纸，扔在了已经满是废纸团的地上，阳光透过门框上方的镂空木，筛下它们的斜影。如果像汤则那样，连草稿也要寄出，我估计能寄出一本书了。但如果不用回信的方式，又显得我像个文盲，连简单的信都写不来。一想到这儿，我又硬着头皮，翻开了那本红皮面的新华字典，从头再写一遍。

“诶呀，怎么这么难嘛……”

我又写砸了。

“怎么会还有人这么喜欢写信呢……出去扔个垃圾透透气。”

我将废纸团一团一团捡起来，再用废弃塑料袋装起来，没走几步远就听到背后有人叫我。

“桔姐……”

原来汤则早上出门后，原本打算去工厂，但不知不觉就将车开到了这里，下车后，犹豫的走了好几个来回，他在思索该不该敲门找我，我家门打开了。

那一秒我意外的愣住了，我在想如何称呼他才好，是叫经理，还是总经理……在我还来不及想出答案时，汤则已经跑过来，抱住了我，我一脸茫然，手里的垃圾袋“哐哧”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的红晕从脸颊开始泛到了耳后根，一股温火在脸上燃烧蔓延。

“怎……怎么了……”

他抱着我，没有讲话。我整个人嵌进了他的怀里，脸颊贴在他的黑白呢格子大衣柔软的面料上，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黑檀木香气，那瞬间竟然有种沉醉而不想被放开的感觉，像栖息在了牢靠而又舒服的小窝。

“你……你……怎么了呀？”我轻声问。

他松了一下手臂后又抱的更紧了，如同猫头鹰用翅膀裹住了一只娇小的鸟，斑驳的树影洒在他结实的背上、蓬松的发窝里，风一吹，树影也跟着晃动，看起来像是拼图缺了很多块，却更衬托出了他的真实而却仿佛沧桑的存在……

“你去哪儿了？”

我笑了出来，“这个……说来话长呀。”

“我找不到你。”

“啊？”

汤则慢慢放开了我，“不好意思。”

我看着他的脸，点点头，“嗯……那个信？”

“你不会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