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误终生(三)（1/2）

人间繁华万千，他看过了贫瘠与富贵，亦有美满和破碎，爱恨情仇听了一箩筐，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性子其实并不适合凡间的缠绵缱绻，时不时下界来图个新鲜倒还行，真要让他坠身凡尘，恐怕一辈子也只活的出狼狈二字。

走到最后，竟还是山川河流的声音最为动听。

至于池羽，他哪会看不出她在山上说那些话尽是胡编的，虽然不知道她图什么，但她似乎死了心要和他走上一遭，索性无趣，他便应了下来。而池羽所说的确不假，自打他们作伴，一直悬在他头顶的乌云似乎都散开了，厄运再不再日日关照他，反倒是过上了一路过河有船，下雨有伞的日子，好似整个世界都为他们开路。

他们俩都不是凡俗之人，脚程极快，加之池羽对凡间奇观熟悉极了，带着他少走了不少弯路，所以真的走遍人间，也不过花了一年时间。这一年来，池羽在他面前愈发无遮无拦，时不时语出惊人，说些寻常妖物绝不可能晓得的奇闻异事，白韫虽然心有疑惑，却一直不曾开口问过——未免唐突了。

直到他俩双双站在了雪峰之下，临分别时，他才犹豫着开口：

“池姑娘所知甚多，一路白某承了姑娘不少照拂，实在无以为报……”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姑娘已经笑嘻嘻地接过话：“不如以身相许？没想到神官竟也这般眷恋红尘啊……”

说完，还抛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小神官这一路没少便被调戏，因此并没有往日的慌张，只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疏离道：

“姑娘又拿小神取笑了。”

池羽听见他默不作声地将自称换做了“小神”，又见他脚下的疏离，原本欢喜的面容一滞，自嘲道：

“是池羽一个区区小妖没了分寸，自以为和神官亲近，开了不该开的玩笑，神官不要怪罪才是。”

两个人各自拿出膈应人的本事，将对方狼狈推开。

白韫说不清自己听见那番话时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就像是有一只手，轻轻拽了一下他的心，不是很难受，却有片刻的难以喘息。他不太能明白这是怎样的情绪，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池羽话里的别扭。

这是在说反话，他想，她不高兴了。

可惜小神官没什么哄人的本事，思来想去，等到风雪将两人都盖了层雪白后，他才试探着开口道：

“我记得我还欠你一份回礼……”

池羽双目蓦地一亮，方才的委屈立即一扫而空——就好像不论白韫说什么，只要他一开口，那些不愉快就通通烟消云散了。

白韫话到这里，忽然没了下文，池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可是他自己都还没想好自己这穷酸模样能送什么做回礼。

许是看破他的窘迫，池羽忽然眯了眯眼睛，接过他刚才的话头，继续道：

“你山上藏着酒？这天寒地冻的，不如送我坛酒暖暖身子？”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白韫抬眼望了望高耸入云天的雪峰，实在没想通池羽究竟是如何知晓自己在山顶埋了酒的。

那酒他自己都不记得是哪一任瘟神埋下的了，白韫不是嗜酒之人，也没想过要将那几坛雪酒挖出来，如果不是池羽忽然提到，恐怕这酒得藏到之后哪一任瘟神犯了酒瘾，才有重见天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