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长安世 (五)（1/2）

八月初，距离封家母子搬回正院已经快一个月了，然而封家却并没有因为一家团聚添半点喜气，反倒是愈发死气沉沉。封御遣退了大多数家仆，只剩下几个死活不肯离开的老仆人负责饮食，偌大的封府没了人声，便只剩荒凉。

封永安已经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了，大多数时候他都瞪着一双眼睛，呆愣地望着床顶的雕花木纹，短短十天，他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下去，骨节突出来，几乎没了人形。

刘氏没日没夜的守着他，眼泪都快流干了，又想不出法子来，封御很少过来，似乎是不忍看见封永安变成这般模样，又好像在做些别的什么事——不论他有没有做什么，母子俩现在都不在意了。

“娘，我好疼。”

封永安木讷开口道，十几天前，他身子便开始变得乏力起来，大夫说是体虚，便熬了些补气血的药吃。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开始了心绞痛。那痛渐渐扩散开来，折腾了他十几日，现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像是被人用刀割着骨肉，汲干了鲜血。

三日前他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白日里倒是好些，可是一到晚上，他便疼的打滚，一夜都不得消停。刘氏守着他，被他的惨叫声折磨着，却不敢碰他，一碰便疼的更厉害，因此她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己的孩子生不如死。

“娘，永安是不是要死了？”

他想起自己亲手打翻的那杯茶，心中忽然爬起了一丝悔意，虽然明知自己不该这样想，但病痛几乎消磨了他所有的意志，更何况他说到底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不会的，娘不会让你死的！”

刘氏嘴唇干裂着，满目沧桑，却意外地坚定非常。封永安缓缓阖上眸子，现在还没入夜，他必须得强迫自己多睡会儿，否则天色一旦暗下来，他就别想再睡着了。

黑夜并没有因为他的恐惧推迟到来，反而因为夏日已过，来的愈发的早了。天刚擦黑，封永安便被周身那股蚀骨的痛意折磨醒了，他睁开眼睛，眼中尽是血丝，显然是没有睡好，苍白的唇中溢出痛苦的呻|吟声，恍惚间他感觉到今晚似乎比平日里少了些什么。

柔软的床铺上，小小的身子蜷缩做了一团，他汗如雨下，两只手无力地拽着床被，眼前是昏黄的烛光，他视线早就被泪水模糊了，虽是这样，他还是敏锐的抓住了那一丝诡异——床边只有光亮，却没有了往日熟悉的身影，刘氏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出声安慰他。

“娘亲？”

他努力睁大了眼睛，朝着床边爬去，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滚烫的泪水从他眼里不住的流出来，却再没有人为他拭干眼泪了。

“来人！来人啊！”

“娘……爹，你们在哪儿？”

“有没有人？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