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青行灯（1/2）

听她这般笃定地否定自己，他也不恼，甚至勾了勾嘴角，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她两眼，道:

“横空出世夜青灯，夺人性命笑惊魂。云娑……五百年前的祸端，你便想这般一笔勾销么？”

面对这样的质问，云娑只觉得心口忽然一紧，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无数惨叫声贯入耳中，个个叫她偿命。她甚至觉得自己周围净是厉鬼，撕扯着她的身体，非要将她剥皮抽筋才算消停！

那些她拼命想要忘记的，都被这三言两语给唤醒了，她记起自己的手曾穿过无数人的胸膛，记得自己曾经踩在万人的尸堆上狂笑，血和残骸搅拌在一起，一张张惊恐凄厉的脸印在她面前，血色漫天……

“行了。”

简单两个字，愣是将她从万人坑中拽了回来，云娑只觉得自己脑中忽然清明，连带着那些惨叫声撕扯声也一并远去了，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眼前的一切开始清晰。

她这才发现此时的自己全身冰冷，身体更是不住的颤抖，竟是恐慌到了极致！

阎君站在她跟前，看着眼前的人只因一句话便脸色煞白，惊恐万分，打心底里生出一种捉弄人的快感，于是他也不遮掩，低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将云娑的脸彻底笑冷了，她暗自在心中默了一遍清心咒，这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道:

“阎君这消遣可还寻的开心？”

见她冷了脸，阎君也不笑了，又恢复那一派从容，只不过从嘴里吐出的话却仍旧是毫不留情的。

“当年你亲手做的事，倒还不叫人讲了？那数万冤魂的恨可都吐在本君这里了，百年祸端，不知人间流落多少孤魂野鬼，冥界日日夜夜不得消停，怎么？如今本君一句话也说不得了，说一句，便是在拿你寻开心了？”

从始至终，他都始终没有表现出半点恶意，然而听在云娑耳中，却比直接用刀剜她的肉还要狠毒，偏偏她还无力辩驳，那数万罪业确实是背在她身上的，她洗不脱，也逃不掉……

“纵然是魔物从中作祟，这一切也都还是你——云娑所为，你想洗心革面重新开始，并非只有轮回这一条路可走，这百年可不只是引魂这般简单，你当学会如何去面对曾经的云娑，你要明白，那不是你，亦是你。”

他转过身，仿佛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话，默不作声的往一处走去。

毫无缘由的，她也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走在冥川河畔，谁也没开口。

她思绪混乱，数百年的执着仿佛迷失了方向，如若轮回并不是她最终所求，那她究竟该怎么办？

他像是给她指明了一条路，又像轻而易举将她眼前的路都断了。

“你可知，青行灯究竟是什么？”

正当她苦苦思索之际，阎君又开口了，她回神，这才发现他二人不知何时到了一处大殿之中，殿中空无一人，唯有四角鬼火熊熊，衬着漆黑四壁，令人心中沉寂。

“不知……”

她缓缓摇头，她自洗魔池中出来，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可入轮回了，谁知众神都说她背负三千罪业，无处可逃，不得轮回，若想要轮回，须得以功抵过，超渡百魂。

而这渡魂之人，便叫做青行灯，可是她连青行灯是什么都不晓得，便被推搡着走上了这可笑的渡魂路。

“天地浩大，有荒、神、魔、妖、冥、人六界，其中关系我不必言说，荒、魔虽属六界却不受管辖，荒界闭门数万年，也暂且不说。今日要同你说的，便是魔……”

他顿了顿，抬眸瞧了瞧云娑如寒霜一般的面容，继续道：

“魔者，放浪不羁，嗜血残暴，以欲念为食，欲念越强便越强大，人间有言:一魔成，一灾降——你必定深有体会。而世间神、妖、鬼皆可化魔，不过神妖成魔者少之又少，因此大多魔物都是人死后怨念太深沾染了魔性所成，青行灯的存在便是为了阻止怨魂坠魔。”

听闻此，云娑已经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确定一般问道:

“阻止？”

“对，阻止。方才你带来的那游魂不就险些坠魔了么？”

他口中的游魂便是郝云，云娑又是一皱眉，因着本身对魔物的厌恶，她向来忌讳他人同她讲与魔有关的事，只是今日不同，有些事，她确实应当了解清楚了。

“若坠魔这样轻易就能阻止，那魔族何以这样强大？”

魔族，向来是人妖神三界大敌，冥界连通六界，因此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位置，并不参与各界纷争。

“强大？”

像是听到了多可笑的事，他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爽朗入耳，却让她心中恼怒，因为这让她觉着，自己仿佛是多么无知的孩童，口吐戏言，平白叫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