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脚处（1/2）

“人生执念，无非二类：一则尘缘未了，不饮奈何桥畔的孟婆汤，留恋人间；二则自甘堕落，落地为魔。

前者尚可了结尘缘，再入轮回，后者却再无回头之日。

唯有……”

云娑蹙眉，又伸出手，仔仔细细地将那石碑上头的灰拂开了，然而那断碑断的恰到好处，居然再没了下文。

“姑娘，这有什么好看的？仔细脏了你的手。”

耳边忽然炸起粗犷的男声，云娑回了神，立起身来，随手拍了拍裙边的灰尘，回头看了一眼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面不改色道:

“上面刻的字挺有趣儿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可惜没有下文了。”

那壮汉看她一个姑娘家，居然看这种碑文也看的起劲，一时间忍不住嘀咕了两句：

“神神叨叨的，这有啥好看的，前些年随军打仗的时候，我杀了恁多的人，要真有地狱，我岂不是要受尽折磨？”

“善恶由天定，谁说的清？”

云娑随口一说，心中却极不屑，天定么？那群“神”要真有这个空心思，哪里会将她派出来?

哪想她虽是随口说的，但那壮汉本就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听她这样说也好像有理，赶紧应和着“对对对”，反而把云娑看笑了。

“姑娘无缘无故怎会到这荒山野岭来？”

云娑落脚的地方落的不太好，相当偏僻，凭脚力走了两天，途径这块断碑，原意是就在这儿歇歇脚，也不知这壮汉从哪儿冒出来的，硬生生和她搭上了话。

“我打清云村来的，不识路，瞎走好几天了。”

这壮汉来的蹊跷，云娑不得不起疑，随口编撰了一个村，目光不经意将这人扫视了一遍：

这人约莫二三十岁模样，眉骨上有一处疤痕，不大明显，右腿似乎不便，裤腿显然比左边要瘪一点，但不是空荡荡的，倒像是随手砍了截不大不小的树干装进去充作一条腿，只是……

云娑将眼光下移，看向了他的裤脚处，那双踩草鞋的脚又分明不像是假的。

“嗬，姑娘倒是厉害，不过清云村是哪儿？好歹我在这儿也住了快两年了，怎不曾听过附近有这村啊。”

那壮汉搔了搔头发，似乎在想这胡乱编撰出来的村子究竟在哪儿，云娑见他起疑，脸不红心不跳的接道：

“一个破落村子罢了，没几个人晓得，离这儿颇远，不然我也不至于走这好几天不是？倒是大哥你不像是会迷路的人，怎会到了此处？”

云娑打眼看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山脚下，前有林荫小道，后是巍峨大山，隐约还能听到溪水潺潺的声音，而那断碑就在这山脚下苟延残喘一般歪立着。

按理来说，这地方靠山环水，怎么也不至于落一个“荒郊野外”的名头，然而又确确实实不见得半点人气——除了眼前这一个，也怪不得云娑对他疑虑颇多。

那壮汉先是一愣，随即又憨厚地笑了，他皮肤黝黑，这一笑倒把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看起来莫名滑稽。

“姑娘不必这样小心试探，小人不过一个乡野村夫，早年随军打过几年仗，回来之后就定居在了此处，搭了个茶店子，无奈生意惨淡，路上又瞧见姑娘孤身一人，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姑娘家还是需得寻个住处不是？”

原来是个拉客的，云娑心道，这才放松了些警惕，只是他自己嘴上这样说，却又把她话里的意思摸了个明白，还反过来三言两语和她说道清楚了，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

心里转了个弯，再抬眼时她已换了一副笑脸，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这位…大哥…不知你那茶店在何处？我这赶了几天的路，确实乏的厉害，如果大哥肯施舍一处歇息的地方，云娑自然感激不尽。”

这话一出来，壮汉竟多看了她俩眼，云娑不明其意，又不好开口问，只能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小人的店就在前面不远处，云姑娘如若不嫌弃，肯来坐坐自然是好事，只是……”

一听这两个字，云娑眉头就跳了跳，要不说人神一家呢，说起话来都是一样的腔调——话总说不完，非要留一截来吊你的胃口。

“只是小店简陋，云姑娘这等贵人，怕是住不惯。”

他说贵人，是看眼前这姑娘气度不凡，穿着打扮虽然没有官家小姐那样奢侈，却也不俗，加之相貌姣好，自然而然就捧了捧，云娑却不以为然，听到是这种事，居然还笑了笑，道：

“我当是什么事，实不相瞒，今日如果不是遇见大哥，我本是就打算在这儿歇一晚的。这样比起来，有地儿住已经是走好运了。”

好，今天还真叫他遇上怪人了，哪有姑娘家竟然想着要露宿荒野的？

壮汉暗自腹诽，不过这十天半个月才有这么一位客人，再怪也要伺候着。

当即领着云娑往前走了两三里路，云娑眼力绝非常人可以比拟的，遥遥一望就看见了那一家所谓的茶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