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参差十万人家（1/2）

第二十一章参差十万人家

撤军就像夏日晴空的阵雨一样来的猝不及防。

除了刚接到诏书那日眼眸中划过的一丝失落，萧辰逸面色如水般平淡，看不出他是欢喜，抑或是哀愁。萧辰逸点了他的三个谋士，四个副将，还点了我和紫容。

说是让他带部下同行，其实他只打算带我们九个人。听着他点出的这些人，我松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浩浩荡荡再不回来的单程旅行，没想到只是燕都的几日游。

这趟旅途注定要苦了紫容，她只能坐在柳锦身后紧紧闭着眼睛。而我充分吸取了上次急行军的经验教训，乖乖地走到萧辰逸身前，挤出一种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他那张冷冰冰的脸。

“少帅，我…马术不精，很难骑马走完这百里多的路途…”

“哦？”他没看我，这几天第一次勾起一丝笑意，“你不是还能在马上做几个倒立吗？”

“少帅你就当没听见这句话好吗？”我羞涩地扯住他的衣襟。

他抬起头来看向身后整马鞍的几个副将，喊道，“老徐，带一下李长安。”

老徐应了一声，冲我挥挥手，黝黑的面庞在雪地里红彤彤的。

我一把抓住萧辰逸，拼命挤出自己最楚楚动人的表情，“不，我不要老徐带我，你可以带我吗？”

萧辰逸似乎是见多了类似的楚楚动人，没什么反应，“为什么？”

我呆呆地看着他俊朗的眉目在早晨明亮的白雪中舒展开来，舌尖含着一句话，差点就吐出来——因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呀。但我终究没开口，在他耐心的等待中把这句话生生咽进了肚子，拼凑出来是另一句口是心非的话——因为你马骑得稳，不颠簸。

于是几刻钟之后，我就心满意足地坐在萧辰逸身前，他的手臂松松环着我的腰。萧辰逸的马骑得真稳。过去我骑马时，总有种自己在渐渐从马鞍上滑下来的感觉，而现下则感觉自己马鞍稳当，如履平地。

“少帅，”我纠结着开口了，“你确定带这么几个人就能向你爹交差？”

身后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曾立誓绝不会卷入党争，但是，我也不会将流淌着自己鲜血的土地，将那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拱手相让。”

我了然地点点头，“哦，真是一个宏伟的志向，看来你这回去是打算和萧辰璟正面硬刚。”

萧辰逸不可置否地笑笑，什么都没说。

此时是三月初的时节，策马一路走去，冰雪刚刚消融，枝头的迎春花刚刚探出嫩黄色的芽。正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时节。萧辰逸这人也怪，放着燕北三城的官道不走，偏偏要抄险峻的小道。驻马休整时，我一面安抚着面色苍白战战兢兢的紫容，一面向柳锦好奇地询问原因。

“姑奶奶，这原因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柳锦检查着马鞍，“我们家紫容被吓傻了智商都比你高，因为小道近。”

我大失所望，“就只有这么一个原因？”

“当然这是次要原因，”柳锦冲我挤挤眼睛，“姑奶奶，你想想，如果我们抬头挺胸从官道上走过去，路边百姓见到萧辰逸绝对哗啦啦地跪倒一片，还会让他们产生无端的揣测，害怕少帅不再驻守北地什么的，多干扰人家正常生活呀。”

我皱眉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我灵光一闪，用期待的小眼神看着柳锦说，“少帅的名号这么好用，拿着他的名号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

柳锦正欲点头，表情却僵住了。我以为他这是默认了，洋洋自得地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如果是这样，那么以后到酒楼吃个霸王餐，到市集上免费拿些绫罗绸缎，就都可以一拍桌子，吼一句“我可是萧辰逸将军手下的亲信”了事，哎呀，真是美好的生活……”

柳锦全程绷着笑，待我说完，他似乎再也憋不住了，冲我身后深深一鞠躬，“少帅好!”

我猛地回头，那在我身后站的笔直，一脸似笑非笑的，可不就是萧辰逸本人？

“少帅…我…你…你能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吗?”我又扯住他的袖子。

“有点难度。”萧辰逸负手而立，唇畔携了丝笑意看我。

待我们再度启程时，我自知理亏，乖乖地坐在前面，萧辰逸的身子向我压来，伏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你若是那么做了，大抵会被当作骗子被官府抓起来送到我面前。”

“为什么？”我一转头，对上他那双墨色浓郁的眸子。

“气质不像。”

气质不像。诚然如是，这一路上，萧辰逸和几个副将们面无倦色，虽是风尘仆仆但仍雷厉风行，而我和几个谋士累得像几条溺水的狗，灰头土脸，身子是一种快要散架的感觉。嗯，我们就暂且不提紫容这个双脚一离地就不敢睁眼的姑娘了。

我们就这般走过了燕北三城，走过了青玉湖，走过我来时的那条路。第二日傍晚，便隐隐约约能看到杏堂那座山的影子，山上山下都是我的家。曾经我以为我们的山头算是很高了，而今领略了函授关的遮云蔽日，才明白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萧辰逸不语，一紧缰绳，飞驰入燕都。

燕都自古繁华，参差十万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