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逆天改命（1/2）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水苏已托魔骨。

青命未识，司命未识，众神未识。谁都不料她三分魔魄，竟如此强大，能噬仙骨，能隐魔踪。

那日水苏看着《河图》，卧于榻上，媚眼微合，一副娇弱之态。墨竹以为这便是司命说的，仙骨已殒，只余一副鬼魂，乃时日无多的病态所致，便嘱咐白芷照顾，走出殿来，到了浣衣宫。

浣衣宫里，一派世俗污气，但见绿罗仙力被束，正如人间罪妇，行苦卖力，她方从井里涤出那沉重的一木桶水来，摇摇晃晃往这边挪动。辛苦之间，未见到前面墨竹，正撞倒，跌于地上，桶中之水，洒了一地，待抬头来，见是墨竹，俯身稽首而拜：“奴婢不知殿下驾到，请恕唐突之罪。”

墨竹见她一副娇怜姿态，心生厌弃，“日日苦役，还是洗不清明你的心智，你犯下的，从来都不是唐突之罪，你可知罪？”

“绿罗那日，实是不小心，才伤了水苏。”绿罗解释。

“瑟音所伤，我早已为她医好，若说不小心，你那不小心的罪过，也不用在这浣衣宫待这么久，这浣衣宫每待一日，便噬一万年仙力，噬无可噬时，便咬骨断筋，以充宫气。难道你就不明白，你不得出，全是要偿那剃筋之痛么？”墨竹威严。

绿罗不知道，墨竹无意中，竟已明察秋毫，顿时慌乱，但依然矢口否认，“殿下可是冤枉了奴婢。”

“自是冤枉了你，你一介仙婢，何德何能，竟要为化雪，受这些莫须有的罪行。”墨竹欲扯出幕后的主使来，“我不在时，你们如何伤水苏，碎钗破面、诬陷凌辱、针刺连心，桩桩件件，皆是坠畜之罪。”

绿罗身体瘫软，显然心智被催，想墨竹深居简出，竟如何事事皆明。

“可恨我心慈手软，念你当初随我在青芜殿，侍奉几百万年，素无怨言，一次一次，饶过你，盼你醒悟，却换来这样的报应？！”墨竹道。

“殿下这般怜香惜玉，何以要让她受那些苦楚，而不加阻拦？”绿罗揣摩他意，想来他对自己如许纵容，显然心意并不逊于对水苏的。

墨竹心想：蓬头垢面，我可以忍，我也不愿她容若桃李，四处招摇；诬陷凌辱，我可以救；唯一倏忽的，是让她受了你那毒辣的抽筋之苦与针刺连心，就算日后得知，又有何益。我若再不来与你计较，她一副鬼魅弱躯，怕你们当真将置她于死地，却不道他自己，此时，已是无能为力。

他说着：“当真罪无可恕！”便欲使出仙力将那绿罗灰飞烟灭，却不料体内竟无一丝仙气可御，他的仙力，已在昨日为水苏输元之际，被吸耗殆尽。那细微的运力与那无力的掩饰，都微乎其微，绿罗未察觉。

“那殿下此来，是要将绿罗如何处置，悉听尊便。”绿罗万念俱灰，“绿罗对殿下的心意，殿下不明白么，她水苏如此卑贱，都能得您上神垂青，我好歹是仙身，自认胜她千筹，就算绿罗卑微，化雪上仙总也强过她千倍百倍。”

“她从不像你们这般，蛇蝎狠毒。”墨竹道，“你如此受苦，那化雪可曾施手救你？”

“哈哈哈”绿罗狰狞而笑，“当真殿下看到的，不过一副皮囊而已。我所作所为，皆我心意，自是与化雪上仙无关。”

“化雪所来，正是要揭开您所谓的‘蛇蝎狠毒’，只怕到时，蛇蝎狠毒的，并不是我们。”化雪不知何时现出真身，隐于木桶，不料墨竹竟丝毫未察，她在幕后，看得真真切切，墨竹仙力尽废，已无力回天，才缓缓幻化出仙形来：“昨日，听说瑟兮宫请来了青命，若不是性命攸关，想青命也不会大驾光临，只是，我却不知，病危的，不是水苏，倒是你。”她心疼地扯住墨竹的胳膊，“你这般维护她，她可曾知道？”

“你为何在此，”墨竹甩开她的关切，怒言相问。

“自是共谋大计，看如何让绿罗逃出。”化雪道，“可惜这里有獬豸上神的神帐相护，自是破不得。”化雪说着，心想：好生奇怪，这神帐法力无边，等闲仙力皆入不得，墨竹如今的模样，如何破了獬豸那神帐？待细细观察，才发现墨竹身上的青帛令，乃血脉所驭，正闪闪发光。

“还嫌害她不够么？”墨竹知道已无力可御，只好与他们言语相争，却越发悔恨自己不早日与她们清算，想来水苏之前，来碧落的许多日子，都是这样有心无力地被欺负。

“殿下既去了良渚，还不能明白，她绝非外表那般柔弱么？”化雪想激醒他的理智：“天界上古诸神，全为她而来，她当真，简单么？”

“既然上仙说起上古诸神，那你更要知道，自己这一身仙力，如何而来，”墨竹责问，想来化雪的话，并未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却将墨竹的思维引向了别处，“诸神助你来这青天，可不是为了让你们伤害水苏，而是要助她一臂之力，为这茫茫天地，除浊化清，却不想，空负了如此高的修为，你却，自己先堕入了浊气。”

“怕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化雪怔怔有理，“众神自是为水苏那几分魔魄而来，那里承载的可是，上古神力最深厚的寒冰之魄啊，他堕入魔道，魔力也自是高深莫测。这魔力，自是可灭宙屠灵，将当今天帝束缚，还世间一片清明，但是之后呢？你可曾想过，诸神要做的，不过为古神寒冰昭雪，诸神要救的，自是寒冰，而不是水苏，到时，水苏，作为魔魄元神栖身，强大到弑掉她的仙骨，世间便再无水苏，只有复活的寒冰了。”

“你怎知，她身上三分魔魄，乃寒冰古神元神栖处？！”墨竹震惊。

其实他们皆不知，那魔魄早已弑掉水苏仙骨，之所以未将水苏元神完全吞化，实是因为，水苏体内，同时受了墨竹毕生修为，神魔相峙，才留了水苏一副皮囊。

“当今天帝，才册封不久的岁暮天后，”化雪道，“乃我与未化姨母，她素习御魂之术，修为更在椒图之上，曾种下一缕青丝，于寒冰古神身上，不想寒冰古神，魂飞魄散时，三分魔魄入水苏之骨，而那青丝，也在这三分魔魄之内，日日缭绕，直到昨日，才发现，那青丝已成茧，岁暮姨母说过，成茧处，乃元神处，茧破，神亡。”

原来，岁暮自登上天后宝座，便处处受人非议，而她的两个甥女，未化与化雪，将她在椒图宫所言看作是哄骗上位之筹谋，恨之入骨，良渚密谋的诸神，更是心生惴惴，是敌是友，一时难分，她，成了，这场不测风云中，最不测的那个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