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一只鸟起飞的地方(1/2)
去婆婆家的路有些漫长。骆芷兰坐在火车上,看着星光和日光交替出现,又看着茫茫大草原终于出现在眼前,觉得内心满满当当,仿佛不排空就无法呼吸。
骆芷兰的婆婆家事实上还没有到草原,但站在高地势处可以看到草原。如卓然所说,此地古时候真的是契丹人生息之处,草木稀少,岩石林立,山川壮美,阳光充足,到处生长着枣树。
遥想当年,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骆芷兰曾经用“荒凉”一词来形容它。此时再度站在高岗之上,放眼看去,忽然觉得荒凉竟然是一种美,而且荒凉一词也应该改作“苍凉”。适值冬季,漫天的飞雪将这里的草木半遮半掩,使有的地带雪中夹着枯草,半是洁白半是焜黄,远远望去,无限的洁白与焜黄交织,再加上几株笔挺的、裸着枝干的白杨树;长满荆棘的山枣树上,偶尔留存的几粒鲜红的山枣;以及干坼的河沟和光秃的山峦,活脱就是画家笔下的美景。所以,骆芷兰是热爱这里的。每当卓然表现比较好的时候,她也会经常地赞美他说,我爱你,就像爱你的老家一样。而每当听到这话,直性子的卓然也总会说,我的老家在你遇上我之前,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怎么会爱上她?所以你的爱是浮皮潦草的,经不起考验的。
骆芷兰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卓然的感情是经不起考验的,即便这些年在她的内心世界里一直有一个卢箫的背影,挺立在20年前的校园里。因为她觉得,婚姻和爱情是不一样的。爱情,可以在任何一个角落里撒野,而婚姻却要归于窼臼。后者是温暖的,是一个女人的归处。即便是撒野得再久,也要归于窼臼。况且,和卓然认识以后,她就从未动过婚外恋的念头。可是现在,她好像有些要变了。自从和卢箫见面以后,她的内心就好像有万千野马在奔腾,所有属于过去的事物都匆匆来到脑海里,又匆匆远去。一拨又一拨的往事,把她这段时间的思绪弄得有些杂乱无章。
骆芷兰知道,她和卢箫没有故事了,两个人也在那个共同看日出的时间点上,彻底终结了过往的情感。通往他们既往爱情的门已然合拢了。但是情感这东西就是这样的奇怪,一经被拨动,就会自然而然地回归到出发地,连此后多少年的故事都会自动屏蔽,这就是何以当她见到卢箫的那一刻,会觉得时间回到最初的原因。
自打进入婆婆家开始,一直到五天后,骆芷兰的脑海中就一直在做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在那个梦里,中年女人骆芷兰时不时幻化成少女骆芷兰,两个芷兰交替上演着一些莫名的情节。前一个芷兰神情苍茫,苍茫得就像婆婆的村庄,她总是日夜无宁地行进在枯草和白雪的天地里,望着一带远山出神,对着炊烟迷惘。而后一个芷兰满怀诗意,她在洒满阳光的连翘丛中守候卢箫微笑着到来;她在月夜的老槐树下,和心爱的人一起说着梦想和现实。
前一个芷兰时常会被少年的儿子惊扰,他的问句总是跟奶奶家的鸡鸭鹅狗有关,比如,为什么鸡每天都会下蛋?难道它们不会疲惫?她也总会被老公卓然打断思路。他问她在想什么,为什么看起来神色如此无常?她是在笑吗,还是在忧伤?她当然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尤其是卓然的问题。卓然这些年好像变得俗气了,还有些不讲理,固执。他总想把自己那些圈在自家思想园地里的理念灌输给她,他也总是责怪她对家庭付出太少,对工作付出太多,不像个妻子,倒像个到家里串门的过客。他还责怪她不关心儿子的成长,把自己的个人修炼看得重于一切……他对她的责怪越来越多,要求也越来越高,好像她已经是个满身缺点的劣质女子。在他的挑剔面前,她时常委顿如一株行将越冬的野草。生气,哭泣,躲在办公室里以工作为名拖延回家的时间,成了她现在的习惯。
后一个芷兰是多么快意啊。她的脸部永远洋溢着灿若阳光般的笑容。她会为一株小草写情歌,为广袤大地作画。很多时候,她为了读一本渴望已久的书而忘记了时间。她很喜欢被卢箫牵着手,在月河边上漫步。那时候总是星光满眼,连河边的柔柳都会轻轻地拂着她的面颊,礼赞她的爱情。呵,爱情,她是多么遥远又是多么切近。可惜只能是在梦里回顾。想到这里,骆芷兰哭了。她哭得好伤心,以至于惊动了南来风和北来风,和她一起在空旷的原野上啼哭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卓然来到了身边,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说,你哪里不舒服吗?
这是他们在婆婆家的第六天,改天就该回家了。而2016年的春节,已然过去了五天,她也在梦境与思绪中纠结了五天。卓然的话,仿佛一下子把她从虚境中拉了回来。是的,时光已然走过去了,爱情也走过去了,眼前只有这个人了。于是她用泪眼看了看他说,我最近好像心情十分不好,接下来,不要再责怪我什么,也不要对我要求过高,不然,我们可能会在人生走到半程的时候,分道扬镳。他被吓了一跳,说你有了新的目标了?那敢情好啊,我终于可以获得解放,把精神出轨变成灵肉共同出轨了。她气闷,瞥了他一眼就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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