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2）

好冷。

霏霏不禁寒颤。

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黑纱披肩。

可惜，只是自欺欺人的取暖。

一个人，霏霏无助地站在克里雍酒店的大门口。

协和广场上矗立着的方尖碑、和为了圣诞节而搭建的摩天轮，像是那个调皮的小孩遗落在协和广场上的巨型玩具。

路上的汽车正嘶吼着，从眼前一晃而过，留下几条血红色的印迹。

没有钱、没有交通卡、也没有家里的钥匙。

自己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小包里的手机，成了霏霏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讽刺的是，这块薄薄的金属只剩了10%的电量。

解锁屏幕，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光线晃了双眼。电话打给谁？

正廷，是霏霏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名字。

可她点开了通讯录里他的名字，却不敢再点+33的那个号码。

要不先回家吧，给小茜姐打个电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在嘟声后留言。”

自从年后接了酒庄并购案，小茜姐就忙得不见人影。半夜偶尔在家睡不着，霏霏躺在床上，才会听到隔壁房间细碎的开门声，和压着步子走路的拖鞋声。

按亮床头的电子闹钟，有时候已是凌晨两、三点。

那就联系梦婷吧，霏霏点开通讯录里h的姓氏排名。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飕冷的夜风夹杂着抽离的孤寂和恐惧，突然向自己袭来。

霏霏在慌乱无助之中，赶紧拨通了振宇的电话。

“喂？”

“振宇，你现在在哪儿呀？”

终于有人接通了自己的电话！

手机那头，霏霏小声啜泣，努力压抑自己的颤抖的情绪。

“我在实验室呀，怎么了？”振宇放下了手中的酒精灯，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晚上九点。

“你有联系梦婷吗？”

突然，电话那头，被一阵急促的震耳欲聋的车鸣所打断。

“喂，喂？霏霏，你现在在哪儿？怎么那么吵呀……”

这时，回到实验台打算取走样品报告的正廷，被振宇嘴里的名字所怔住了脚步。他摆出一副整理材料的模样，其实一直没有离开。

“我，我现在在协和广场。你知道，克里雍大饭店吗？”霏霏补上了精准的坐标位置。

走投无路，霏霏想求助振宇带她先离开这里，哪怕先去他的实验室呆一会儿。

“哪里？”又是一辆轿车飞逝而过。

“克里雍大饭店。在协和广场这边……振宇，你，你能来这儿接我吗？”霏霏不知怎么像对男朋友一样开口提条件，更学不来梦婷的撒娇。

这时，计量电子秤的屏幕显示，氯化钠已经超出了实验规定的配额。

“可我现在实验做到一半，”振宇慌忙地把手机搁在台面上，点开了免提，“霏霏，要不，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唔，没，没关系。”

电话那头，霏霏企图掩饰的轻声哽咽，被扬声器放大了无数倍，回荡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

“好，那我快到了给你打电话。”振宇一边说着，一边往试剂里添加配比的粉末。一不小心，洒在了桌上。

“振宇，”霏霏在挂电话前及时叫住了他，“但我手机快没电了，到时候就在酒店门口见，好吗？”

“明白。”振宇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急急忙忙收拾操作台上的残局。

霏霏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右上角红色的5%，显示它还倔强地“存活着”。

她拭去了眼角默默流下的泪水，蹭了满手黑灰色的眼影。

也许淡紫色的酒精起了作用，霏霏踉跄地挪着步子，向前走着。差点，她撞上了持枪巡逻的大兵。

霏霏定神一看，原来自己已经走到了马路对面的美国大使馆。

她歉意地摆摆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与香榭丽舍大街相连的，是诺维勒法式花园，一个鲜有耳闻的城市绿地。

名声大噪的米其林二星“加百利”，就坐落于此。

去年十月的欧洲遗产日，霏霏和梦婷天不亮就从协和广场地铁站，一路沿着这个花园，排队四五个小时，只为一睹爱丽舍宫的风采。这段几乎曾是用脚步丈量的马路，霏霏却不曾注意到，花园临近布瓦西·丹格拉斯街的一侧，有许多木质喷漆的长椅。

在黑夜的伪装下，邋遢的流浪汉和无家可归的难民曾整夜宿醉、或躺着睡觉的痕迹被抹去。

这一刻，霏霏瘫软在一把长椅上。

椅子上散发的怪味，像是扎破了一个从垃圾场捡回来的气球，里面包裹着的异味，从漏气的洞口慢慢溢出。

霏霏也无暇搭理这些琐碎的细节，她的心里只惦记着两件事情：马修到底有没有偷自己的设计，以及振宇什么时候能来。

两个问题交织在一起，既找不到答案，也理不出头绪。

霏霏又一次点开了屏幕，右上角的电池只剩最后一丝鲜艳的红色，1%。

哎。

不敢轻举妄动。

远远望去，漆黑的公园长椅上，好一个凄凉的背影。

哦，不，不止一个人。

几个手里颠着酒瓶子摇摇晃晃的男子正向孤独的身影靠近，像《巴黎圣母院》里的被爱丝美拉达深深吸引的卡西莫多，步履蹒跚，满目狰狞。

“美女，这么晚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嘛呀？”络腮胡的中年大叔刚开口，就是满嘴呛鼻的烈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