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2）

一夜之间，寒冷仓惶而逃，不见了踪影。

仅剩的，冬天的脚印，也悄悄地都躲进了塞纳河边杨柳依依的枝丫里，藏进了蒙马特高地石子街道的缝隙里。

人们脱下了厚重的皮靴，踩上了时髦的高跟；人们收起了黯淡的大衣，换上了彩色的套装。

古老的楼房外墙，被晶莹剔透的雨水刷上了新的光泽。那些墙角不经意的来自街头艺术家的，瓷砖人像或是手绘喷涂，是整个城市最先苏醒的精灵。

春天来的猝不及防，巴黎人欣喜若狂。

避开了上午注册的高峰，霏霏和梦婷选择在下午注册中心关门前，踩着点完成了注册。

或许一秒钟的犹豫，放弃追赶嘟声响起的岌岌可危的地铁门而乘坐五分钟之后的下一班地铁，两人就会华丽丽地错过了今天的注册。当她俩跑进学生服务中心的时候，墙上挂钟的细长指针几乎已经指向了12点方向。

顶着爆炸头、身材丰腴的黑人老师，抬头看了一眼两个气喘吁吁的亚洲女孩，又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有些不耐烦地招呼她们进来。

霏霏突然想起来，上次来服务中心咨询学生公寓的时候，刚好也是她值班。

她要了两人的学生卡，然后笨拙地敲击着奇怪的字母组合。

不一会儿，打印机吐出了两张彩色的a4纸。她背手一伸，在纸上随性地戳了两枚章，就递给了霏霏和梦婷。

所有的动作仿佛发生在一瞬间，霏霏的目光刚落在老师那耐人寻味的亮紫色唇膏上，手续就已经全部办好了。

注册中心的卷帘门在两人的身后落下，如释重负。

梦婷挽起了霏霏的胳膊，兴致勃勃地拉她向附近的地铁站走去。

“你推荐的那家餐厅，在哪一个地铁站啊？”霏霏仰着脖子，立在一张褪了色的巴黎地铁图前面。

“这儿！”梦婷的手指精准地落在一条粉色和绿色折线的交点，“放心，跟我走吧，去那儿我熟！”

两人碎步跑下了六十八级台阶。

不凑巧，地铁刚刚开走，只剩一个空旷的站台和一块破旧不堪的显示牌。

下一班车，还有五分钟。

新年小聚之后，霏霏和梦婷就再没见过面。一个忙搬家，一个晒甜蜜。梦婷为自己和霏霏挑了两个并排的黄色塑料坐凳，开启了碎碎念的秀恩爱模式。

一个念头，攒在霏霏心头许久，不知怎么开口。

“新家住的怎么样？新室友们还好相处吗？”梦婷漫不经心的一句关心，倒给她一个天然的契机。

“我遇到初恋男友了……”霏霏看似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什么！什么！”梦婷一下子炸开了锅。

这个新闻，比奥朗德前女友瓦莱丽出书爆料总统偷情还吸引人眼球。

“怎么碰到的？快说，快说！”

“……他是我的新室友。之一。”霏霏故意把情绪藏进了让人捉摸不透的语气里。

“不会吧，这么巧！”梦婷也不禁感叹这般神奇的缘分，只是突然话锋一转，露出几分诡秘邪媚的微笑，“所以呢，再次重逢是什么感觉！有没有恍如隔世？有没有无比激动？还是，心跳加速？”

梦婷胡乱地抛出几个可能的选项。

曾经听霏霏简单提起过这段感情的她，简直不能更好奇，两人再次相遇，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情境。

“老实说，第一眼之后，我就不敢再看他……”

霏霏的眼神像一条图像抓取器的折线，紧贴着正廷的轮廓，恨不得把他从背景里抠开来。但却始终不敢正眼看他，每一帧都无比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越了界，触了电。

太艰难，霏霏最后选择了放弃。

灼热的目光里，微微跳动着的火花也熄灭了。

“这么说，你还是很想跟他重新开始？”

霏霏没有否认，“可是，我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也许……”

自从上次餐厅重逢之后，正廷就一直没再回家，而是带着行李不知去了哪里。

所以在霏霏心里，他也许还没有原谅自己。

“也许他不想？你别生气，但我就是这么想的。”梦婷泼了一桶冷水，“男人嘛，都是这个样子。他可能早就move on了，毕竟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你也向前看吧！”

梦婷这个东北姑娘，敢爱敢恨。

只是这一次，霏霏没有料到，梦婷这么干脆。虽然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直到梦婷陈述了下半句，才明白她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比如说，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的男生，他就很不错呀！他是振宇实验室的同事，又高又帅！”梦婷乐滋滋地描绘着一幅非常美丽梦幻的画境。

这番陶醉，让她俩差点又错过了一班地铁。

地铁门在梦婷身后关上。

“为什么老是这么着急想把我嫁出去……”霏霏感觉自己是婚姻市场上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而梦婷就是滔滔不绝、急于脱手的店铺老板。

自己明明还没有到折价贱卖的地步。

“因为我觉得你俩男才女貌，特别合适！”否则，梦婷也不轻易给别人当红娘。

后来，俩人聊着聊着楼歪了，扯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关于霏霏与初恋重逢的话题，也就无疾而终了。

梦婷和霏霏到餐厅的时候，两位男士已经到了。

他们面对面坐着，窃窃私语。像是在争论一个复杂深奥的实验难题，又像是在八卦一段法国nba球星的花边新闻。

男生世界的两个轴心，永远只有工作，和运动。

哪怕在琐碎无聊的时间碎片里，也充斥着这两个元素。

而打破这种状态的方式只有一个，女人。

正廷抬起头，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