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2）

边角起了卷，颜色泛了黄，这是一张用胶卷冲印的老相片。

小丑把女孩抱在怀里，扮出了一幅滑稽的鬼脸；爸爸妈妈陪在两旁，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摩天轮。照片里的女孩笑得是多么的灿烂，上扬的嘴角仿佛能装下整个世界。

马修蹲下身子，被照片里满满溢出来的幸福所打动。这不经意的美好，来自小丑放肆的大笑，来自女孩开心的欢笑，也来自父母舒心的微笑。

马修小的时候，也特别渴望自己可以牵起爸爸妈妈的手，一家人逛游乐场。

可自己的童年，却在冰冷的孤儿院度过。从未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抓起自己的手膀，从未有一个宽厚的身影走进自己的生命，直到好心的法国夫妇来领养他。

马修靠着书柜呆呆地坐着，盯着照片看了好久。

那年霏霏七岁。

把照片放回相册才发现，原来每到新年，霏霏一家人都会去游乐园玩耍，然后和小丑拍一张合影。那是她一年当中最幸福的时刻。

这一坚持，就坚持了十年。

然后突然有一天，就再也没有这样的照片，相册也空了。

“我就是这样才知道的。我想现在刚好是新年，就准备给你一个惊喜。”马修交待了昨天的原委，以及今天的动机。

汗珠渗过假发套，沿着脸颊不停地淌下来，却没有弄花了脸上的妆。

霏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像是有东西哽在了喉咙口，扑朔的眼神从马修的脸上飞速地抽离，也躲闪着他追来的目光。

空气瞬间也变得粘热了起来，越呼吸越粘稠。

“你这样是不打算领我的情吗？”马修似乎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便主动出击化解尴尬，“我搞成这样容易嘛，你好歹和我和张影吧？”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霏霏再也没有和小丑合过影。所以这一次，几乎是本能的驱使，霏霏掏出了手机。

“一二三！”

“咔嚓——”手机拍下了两人的合影。

与此同时发生的，还有马修亲在霏霏脸上的吻。

“你干什么！”霏霏一把把他推开，瞬间在自己脆弱敏感的内心筑起了坚固的围墙。

“干嘛这么生气，不过是一张合影嘛~”马修露出了贼贼的笑，活脱脱一个得逞的小丑。

“干嘛这么生气？！好，那我就告诉你！”霏霏特别后悔刚才一刹那的心软，自己分明被他浮夸的演技蒙蔽了双眼，“马修，你是有女朋友的。你这样，算什么意思。”

之前那些零星散落的细节，自从小茜回来之后就变得特别明朗，一幕幕又浮现在了霏霏的眼前。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你在公寓和模特那个什么，我就在旁边。我告诉你，不要用那套对我，更不要再这样做伤害小茜姐！”

霏霏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生气。“我今天早上收到你的留言，过来你的工作室，是抱着虔诚的心态向你学习的。不是来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的！”

马修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霏霏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是，我是很喜欢游乐园，也很喜欢小丑。我的相册里每年都有和我爸妈的合影。但你知道了别人的秘密，就可以自以为是地拿它开玩笑吗？！我可没有嘲笑过你是孤儿！”

孤儿——

两个字刚说出口，霏霏就后悔了。

她知道，这两个字眼像两根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里，疼得让人头皮发麻。

马修没说话，默默地摘下了头上的假发套。潮湿和闷热扭曲了他立挺的发型，蒸腾的热气呼之而出，一副淋过大雨的狼狈模样。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眼下的霏霏是另一番着急的神态。

她心里很清楚，马修的行为就算再不检点，出发点也是为了自己，这么用心的准备也只是希望能够实现自己的新年愿望。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提这件事情的，对不起。”霏霏非常真诚地看着马修，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对得到原谅的渴求。

马修的眼神紧紧地锁住了她眼里的渴望，但还是沉默不语。

他也许并没有生气，不过他在思考。脑海里一些奇怪的东西正在东拉西扯自己的思绪，马修需要给自己一个完整合理的解释。

于是，霏霏就继续说，“我记得之前告诉过你，我小时候就很喜欢服装设计，可是一直没有这个机会。所以，我把认识你看做人生中一件非常重要、而且非常幸运的事情，想跟你学习，完成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所以，我是真的很希望在这里学到东西，而不是……”

她害怕空气突然宁静。但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于是她打开背包，拿出了一包纸巾，不作声地抽出一张递给马修。

不说话的男人，不是帅的冷酷，就是冷酷的害怕。

“明白了。”

冷冰冰的三个字，没有丝毫的温度。不过他顺手接过了霏霏手中的纸巾，回递了两个字，“谢谢。”

纸巾的有些碎屑留在了马修的头上。

霏霏的有些话语留在了马修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