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待一人⑶(1/2)
钟离彦负手站在凉亭下面。
寒风凛冽,吹起他的衣摆。眉目无温,不知喜怒,眼神眺望着北方的天际,却望不见穹苍下的白色殿宇。这一趟出来的很是不情愿,他只想着快些结束快些回家快些见到自己相见的人。
半晌,阿勒过来拱手行礼,道:“启禀公子,两位大人醒了。”
“嗯,大人的身子可还尚佳?”低沉的音嗓透着几分倦意,想来是这几天寻人寻累了。
阿勒腰弯下半分,恭敬道:“三大人不容乐观,小大人的身子须慢养,不然容易落下病根。且小大人年纪小,常年吃不好,身上旧伤也多。卑职仔细观察过,小大人的膝盖……”
“她呢?”钟离彦问道,眼神迷离的望着远方。
阿勒摸不清钟离彦到底是怎么意思,故而实话实话道:“三大人受了风寒加上公子下手时力道重得很,大人高烧不退大概也是因此。”
“嗯。”钟离彦顿了顿,又继续道:“明日派人把厨房打理打理,该买的东西买全。你日后就负责监视他们,以后不要在发生这种事,我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保不齐就做了什么钦天监后怕的事。”
阿勒脸色一白,若真是护法没能带回去,皇上也不会怪罪皇子只会斥责他这个小小星官,“卑职、卑职明白。”
行了礼,阿勒忐忑的退了下去,心里盘算着明日的计划。
他隔着曲折长廊,远远的望了一眼凉亭底下的钟离彦。
风雪交加,眉眼如画,他突然觉得这受宠的漠北皇子好生孤单。
翌日,阿勒起的很早,按着公子的吩咐清扫了膳房也添了许多果蔬。
他小步的跑去终风房里,本想着伺候他更衣起床,没料到他刚站在门口,门就已经自己打开了。走出一个半人高的小孩,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隔壁走。
“下官叩见大人,愿……”
“闭嘴。”终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阿勒瞧着他小脸绷得紧紧的,瞧是真的生气了,一言不发的跟在他后头,心里很是委屈。
昨晚上动手的又不是自己,大人怎么就冲自己撒气呢?真是不讲道理,可大人这么小,怎么同他讲道理……
走了十几步,终风停下来。站在孟长歌的房门口轻轻敲门,“姐姐,我能进来吗?”
没有人回应。
终风看上去不着急,神情淡淡的,阿勒秉着一刻神圣的心站在后面。时不时的打量终风几眼,除了人小了点,样貌、体态、性格、神情简直和真神长得一模一样,心底的崇敬之意愈加浓厚。
也不觉得寒风刺骨风雪磨人了,因为,他的神在这。
两人站在檐下有了一会,屋里依旧没有声响。阿勒拢了拢衣襟,心里估摸着终风的伤还好不利索,寒风也不宜多吹,便劝道:“大人,您的伤还没好呢,要不然您先去用早膳?”
未得到回应,不过他阿勒可是草原上脸皮最厚的星官,岂是说不理就可以打发的!
“大人,都等了这么久,要不然咱们再上前敲敲门吧?”
“大人,您冷不冷,要不然卑职去生个火盆过来,您烤烤火吧?”
“大人,您的衣服很旧了,咱们回了漠北便多做几身好衣裳过冬吧?”
“大人,您去过漠北吗?那里是我的家乡,我的家乡很美,是这片土地上最美的一处地方。您知道吗?您是漠北的真神,您在漠北有着至高无上的荣耀……”
“我没有家。我也不是你们的神,我只是终日崖的终风。”音刚落,终风就推门进去又把门关上了。阿勒露出一口白牙齿对他一笑,那模样就像一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那卑职去准备饭菜了。”
并非终风没有听出来,阿勒对自己说话的时候一直用的是“您”,无论是从语气亦或态度而言,阿勒不是像钟离彦那样深不可测,反倒是干净。几乎可以和傻等同的干净,阿勒干净到自己什么话也没说就已经把消息透漏出来了。
终风觉得这样的消息来的很简单,没有一点难度。他忍不住在心底嘲讽,阿勒可真傻!很久很久之后,终风得出来和开始一样的结论:阿勒可真傻。只不过那个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当然,这是后话。
“姐姐,要喝水吗?”他如同昨日一样乖巧趴在床边,和刚才站在门外脸色阴沉的终风完全是两个模样。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说话,眼睛呆呆的望着帐幔的顶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氤氲水雾,眸底像是终日崖底下那一潭死水般的寂静。
很长时间屋子里只有安静得可以听见外面雪花飘落的声音,整个世界对于孟长歌而言并没有知道眷恋的东西,她又拿命赌了一次,可她这残留的好运让她依然活着。
那又怎么样呢?她不想活着,她有自杀的勇气,可是自己不能死。
“汝汝,你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生活,没有我们在身边你也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乱想不要被别人蛊惑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有些事情你只需要自己明白就好,即便别人说了千言万语,你也无须和他们理论,你只要自己明白就好。因为你比那千万人还要重要。
”
“汝汝啊,你是我的妹妹,是我倾尽一生也得保护的人。”
哥哥说这些话的时候早就已经料到了如今将军府的下落,得知了每个人的结局。阿爹、阿娘、哥哥、管家伯伯、卓依……他们都死在那一场杀戮里面,拼了命把她护送出来,可他们却是生死未卜。
上京小霸王做不到苟且偷生得过且过的日子,所以一定会不肯。所以卓依放了迷药在药里;所以哥哥在很久已经就布置好了一切;所以踏律铁军十万无一生还;所以她背负着十多万人的性命与期望必须活下去,哪怕是卑微到尘埃里,哪怕是四处漂泊,她要活着。
既然知道性子烈,会不听从安排,哥哥却还是告诫她比一千万人还重要的道理,不就是不希望她掺和进这场所谓的叛变中!可是,她若不同和那一千万人理论,如何让那一千万人知道他们自己的糊涂?
孟长歌看着帐幔,眼泪忍住没有掉下来。因为哥哥说过,她要是再哭,就不是他孟家小将军捧在手里的小宝贝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总之,在终风看来过了很久。他想去说些什么来安慰孟长歌,张了张嘴什么也没吐出来。
半晌,他犹豫的伸出小手摸了摸孟长歌的眼角,替她擦过那一滴快要落下来的眼泪,轻叹,“不是都说将军府的人只得流血不得流泪吗?你若是想哭就哭吧,我不与旁人说。”
“终风,你有亲人吗?”声音很小很细,还带着几分嘶哑几分悲凉。
他摆摆头,“没有,我是孤儿。被狼养大了,养我的狼也已经死了,我没有亲人。”
“我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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