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只能陪你一段路(1/2)
“你听我说啊,柳珂,”邹晓飞有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郑重地称呼柳珂了。柳珂知道事态严重。“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闹钟,已经9点了,我当时就蒙了,我说不好,我要迟到了。我妈今天怎么没叫我起床啊!我就赶紧起来,套上衣服去她房间看看怎么回事。结果我一进她房间,发现她还躺在那儿睡呢,我妈从来不睡懒觉的。我就问她,说,妈你怎么还不起床啊。”
柳珂的预感愈发强烈,却又在心里拼命地说不可能。她从没见过邹晓飞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沉默着,继续听邹晓飞说下去。
“然后我妈没理我,我就走过去摇了她一下,没什么反应,然后就发现她已经……已经冷了。我这时候就开始给她做人工呼吸,还回忆着电视上教的,按压胸口,给她做心肺复苏。但是好像已经晚了。然后我就给120打电话,120来了看一眼人就说来不及了,人早就没了,然后就直接拉到复兴医院的……的太平间。我妈这礼拜是有点发烧,我让她去医院看看,她说不至于,昨天已经稍微好点了。我现在还在医院再办些手续,曾亦简请了假来陪我。白天也没顾上吃饭,刚在医院门口买了个煎饼,先随便垫一点儿。我这两天估计都要忙这事儿了。就先不跟你说了。”
邹晓飞匆匆挂断了电话,柳珂就这样停在了操场的正中间。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所以邹晓飞说的是,他妈妈今天去世了?
没有电视剧里的撕心裂肺,没有泣不成声,邹晓飞像是诉说着一件别人的事,流水账般的交代了他一天的行踪,就像是把纸上的行踪背出来一样。柳珂想,邹晓飞可能都来不及哭。她很难想象他要独自承担这一切。挂掉电话,柳珂匆匆回到家,打开电脑,订了回北京的机票。
原来人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是这样度过的。
柳珂是五点到的复兴医院,听说,接人上路都是这么早的。到医院的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空气中有稀薄的凉意。柳珂到的时候,曾亦简已经在了,还有邹晓飞的舅舅和姨妈。柳珂没有凑上前去,曾亦简说在门口等着就行了。她远远看着邹晓飞在医院的偏门协调着,灵车就停在旁边。手续办的很顺利,很快,邹晓飞就带着他妈妈上了车。曾亦简带着柳珂往医院门口的车库走,说,你跟我这辆车吧。
清晨的长安街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该早起的人还是早起,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节奏。灵车开的并不快,邹晓飞像是要带着妈妈再看一次长安街的风景。柳珂和曾亦简的车跟在后面,稳稳地走,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八宝山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清与阴暗,只是比其他地方要安静一些。门口的松树是柳珂早上出门以后看到的第一抹颜色,若不是这些松树,她还以为整个北京城都被蒙上了灰色。门口有些写名牌的,写挽联的摊位,也不忙招揽生意,摊主在空地上来回踱步,像是在参悟人生。
进门以后,灵车继续往前开,一直开到殡仪馆大楼的门口。曾亦简把车停在门口的停车场,然后和柳珂下车往里走。这一路柳珂都有些恍惚,她从没想到过生离死别是距离自己这么近的事,她想起以前和邹晓飞聊天的时候他提到过,每个人都只能陪你一段路,朋友,夫妻,父母,皆是如此,路程有长有短,但是真的走完全程的,只有你自己。
追悼会所在的算是八宝山的一个中等规模的厅,关着门,里面还在做着最后的布置。门口熙熙攘攘,比刚才的光景热闹许多,每个厅租用的时间都很有限,每一场离别都在仓促进行。不同追悼厅的门口都是仓促布置安排的人。柳珂一直以为,人生的最后一段路都是庄重的,缓慢的,却没想到终于到了这一步,离别也变成了一个项目。人们的脸上是来不及悲伤的忙碌。柳珂看着,猜想里面的邹晓飞是什么样子。
约莫5分钟的光景,门开了,邹晓飞的妈妈已经被摆放在正中央的位置。柳珂此前只见过她一次,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此刻她躺在那里,距离柳珂并不远,但是柳珂却看不清她的样子,她那么安静的躺着。
遗体的旁边站着亲属,邹晓飞排在第一个。那是一个陌生的邹晓飞,穿着一身的黑色,瘦弱,无助,他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对,就是一个孩子。默默地啜泣,吸气的时候肩膀也会跟着动,双臂垂在身体两侧。柳珂站在门口,看着他,他低着头,谁也不想看,谁也看不到。旁边应该是邹晓飞的姨妈、表妹,一眼望去,没有看到他父亲,不知道是没有收到消息,还是来不及赶来。没有大人在身边,更显出他的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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