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遭劫在数（1/2）

【堕修罗之狱，经囹圄之苦。生纵皆蝼蚁，死定先自强。】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已是第几次醒来，黑暗、还是无边的黑暗。手边仍是粗糙冰冷的地面，连这里的环境我都熟悉了不少。

我仰坐在墙边、轻轻磕着脑袋，记忆却淤滞难行。

遥记得七杀教的人审问过我几回，头一次被拉出去时我发着高烧、浑身打战、意识迷离地连自己是谁都说不出。每每妖女掐着我的脸逼问，我都只说不知，有力气时还不忘不屑地叫他们自己去找。

也只有这时我才可以见到光亮，我看到自己浑身血污，到处深陷着乌褐色的伤口，干结的血痂和灰尘已经将我的头发粘结在颈上，一动脖子便会撕裂伤口。

我开始害怕了，怕自己快要死了，但我绝不能甘心如此轻易就死。

他们大概还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也不急着对我下杀手。每回扔我回那修罗狱之前，都有人塞一颗药丸在我口里，还直灌水，生怕我吞不下去。不过奇怪的是，自从我吃过那药丸后，身上的疼痛就会变麻木，意识也是半清醒半混沌。

每回我醒来觉得难受时，便挪起身来吐纳练功，师父的内功我每练一次，都会缓释不少痛苦。

修罗狱内仍隔三差五地乱放短箭，只是前些时候，眼睛渐渐适应了地牢里的黑暗，我便能瞧见不远处有些白森森的东西。待爬去摸索，发现竟赫然是些人的骨头。

其实细看，这里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骨头堆，有的较新鲜，有的因陈腐而变成深色不易发现。我哪里还有力气害怕，索性捡了两根比较粗大的在身边，应是人的腿骨。此后若再有暗器袭击，便拿来格挡一番。

依然不知外面时光几何，我身体不如起初几天那么差了。地牢的一个角落里搁着一桶水，不知有多肮脏——总之我也瞧不见，就那么喝了。他们很少给我吃的，我通常养养精神，沉下气息聆听，用地下的短箭可射中几只老鼠，忍着恶心撕开了，用来填肚子。

那鼠血，却比冰冷的脏水好喝得多了，我通常一边饮血一边强笑着自言自语：“没想到囚在这里，却能饮到如此美味。敢问世上有几人尝过这温热香甜的鼠血？”

笑着笑着，便委屈得流下泪来，自觉整个人都变得痴傻了许多。

这地牢里被我住得恶臭难闻，与屎尿相伴、饮脏水、吃鼠肉，根本不是常人过的日子。每被七杀教折磨审问时，骨头硬得要死，再被扔回地牢后，便偷偷流些眼泪。

浑身的伤口并没有愈合的迹象，我只能竭尽所能地不添新伤。在黑暗中我看不清暗器，便索性闭上眼睛，用心聆听。如此日夜防备，没多久短箭穿风破空的声音，无论从哪个方向来，我都可了然于胸。再后来、只要我仍神思清醒，便可以集中精神、用人骨打落所有短箭。

我的痛感在慢慢消退，很多时候神志都不太清楚，我本以为我这样尚可以坚持着活下去，直到我真正领会到修罗狱的厉害。

那日我方吐纳了片刻，头便昏了起来，但觉气息不稳、肚里翻江倒海、胸背内火外炙，四肢却冰冷无比。我难受得紧，立刻将身子靠在石壁上取凉，过了好半天才缓下来，只觉一身冷汗。还未动弹得分毫，忽而觉得头顶上的石壁整块压迫了下来，其势虽不甚快，但周遭空气已有了压迫感，眼见不多时便要被压成肉泥！

我抬起头来，伸肘挡在身子上方，视线朦胧中那黑压压的大石已欺上面前，逐渐推挤着我残破不堪的身子。

第一次、心里尽被无垠的恐惧和绝望淹没，我甚至能感到我的魂魄都快要给挤了出来。实在抵不住千斤之力，我的身子明显在折倒，每个关节都不堪重负弯折下来……

此时、偌大的修罗狱变成一块狭窄的板片，我伸平了四肢变成最薄的姿态，石壁带来的濒死感近在咫尺，就像我的呼吸——喷吐在面前又折回在脸上。

我极度不安、我拼命挣扎，可我连动一动手指都会碰壁；于是我拼命地叫——我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声，声音全部吼回了我自己耳中。那是绝望，我从没想过会这样被活活挤压而死，我一刻也受不了这种绝望，那一瞬间我只想快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