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夜风（2/2）

卫灵桃示意沐风赶紧追上去。

偌大的一片边疆土地，只剩下卫灵桃和卫倾华。

卫灵桃轻轻拍了拍卫倾华的肩膀，叹了口气。

“哥哥，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明那么喜欢云儿。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卫倾华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沉沉黑夜，不发一言。

卫灵桃又道：“我知道你是怕现在的你给不了云儿想要的生活，你怕你会拖累她，你觉得你配不上她。可是哥哥，你该明白的，云儿她喜欢的不是卫将军府的卫倾华，而是你这个名叫‘卫倾华’的人。哥哥，在皇宫里，云儿就已经告诉了我们，哪怕让她放弃现在的生活，和你在风里雨里讨生活，她都是愿意的。她只想和你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在这片荒凉的大漠里？在这里每天承受风吹日晒，连口水都得算着喝。你说，我卫倾华何德何能让她那样一位娇生惯养的公主陪我过这种苦日子？小桃，你不明白……在边疆生活，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我每日和父亲去的那个军营里每日都有人死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我。”

“哥哥，你在胡说什么？”

卫倾华摇摇头：“我没有胡说。我们的军营驻扎的地方是南越国的边境，那里常常会有别国的敌军来侵犯。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抵抗住敌军，因为一旦被敌军攻破，我们居住的这片地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安宁，同时南越国也不会安宁。小桃，我真的不知道，我会在哪一天死去。至于紫竹城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和父亲都回不去了。”

“为什么？你和父亲光明磊落，一心一意为了南越，皇上他会明白你们是被冤枉的。”

“不会的。”卫倾华匆匆打断了卫灵桃的话：“打从皇上将我和父亲发配到边疆的那一日起，他就没打算想让我们再回去。边疆虽然荒凉，但是却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领土。我和父亲是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的，一个君王怎会将叛国之人流放到边疆？他知道我们没有叛国，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我和父亲永远留在边疆，让我们自生自灭罢了。因为两个顶着通敌叛国罪名的人，在边疆是最不受人待见的。我们要么被边疆的战士给悄悄解决了，要么就被敌军给杀死。小桃，我和父亲已经没有退路了。卫将军府也不复存在了。皇上将你留在南越，无非是想堵住悠悠众人口。毕竟，父亲为了南越戎马一生，南越皇做的太绝会落人口舌的。”

“小桃，现在的我真的没有资格守在云儿的身边了。如若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不顾一切的带云儿离开，那么金原和南越的关系该如何？我带着云儿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我们现在可能是爱意满满，觉得一切都不在话下，可是以后呢？没有金钱，没有地位，没有安稳的生活，有的只是惊吓和奔波，而云儿，她打小便是娇生惯养，看到的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她跟着我以后将会看清这世界所有的邪恶，所有的无奈，最终，我和她之间的喜爱只会被现实打败。别人看见的是夕阳西下的美景，而对于我们来说，天边的夕阳就是一片残血。最终，我们只剩下相看两厌。小桃，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懂。后来你会慢慢明白的，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事情是无法圆满的，世间也有很多真情是无法相守在一起的。但有时候这些不圆满恰恰才是最圆满的。”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卫灵桃摇摇头，满脸认真的望着卫倾华：“你和云儿明明是有机会可以相守在一起的。你们彼此互通心意，你们之间也没有多么深的沟壑，哥哥，云儿已经奔向你了，其实你只要稍微向前踏出一小步，你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懦弱呢？哥哥，纵使世间有很多真情无法相守在一起，但是你和云儿是完全可以在一起的。”

卫倾华仍是摇摇头：“不会的。”

卫灵桃知道自家哥哥的脾性，也知道她已经无法再扭转他的心意。沉默良久，卫灵桃才道：“哥哥，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我再怎么劝你也是无用的。不过我想告诉你，喜欢云儿的人不止你一个，可伤害到云儿的却只有你一个。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卫倾华忽然笑了：“不会。”

夜风又吹起了，边疆的土地上黑漆漆的，雾蒙蒙的，似乎再强劲的光芒也无法刺破这黑暗。

黑夜包裹着夜风，而黎明似乎永远不会到来。

卫灵桃侧着脑袋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卫倾华，来到边疆的卫倾华消瘦了不少，或许是因为长期风吹日晒的原因，他也变黑了不少，就连皮肤也粗糙了不少。有星星点点的胡茬在卫倾华的下巴上冒了出来。眼前的卫倾华已是沧桑不已，全然没有了在紫竹城内的意气风发。

而卫倾华的眼眸里也没有了往日的清明，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倦意和复杂的绝望。

是因为无法回到家园绝望还是因为无法守候心爱的姑娘而绝望？又或者，两者兼有之。

这样的卫倾华让卫灵桃很是心疼。

曾经意气风发笑容和睦的卫倾华，曾经温润如玉活泼赖皮的卫倾华似乎被边疆的风给吹散了。

他有什么地方变了，却又有什么地方没变。

卫灵桃的眼眶忽然湿润，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卫倾华了。

而卫倾华看到这番模样的卫灵桃不禁一怔，随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这傻丫头，怎么看起来像是要哭的模样？是不是想到明天就要走了舍不得我？”

卫灵桃很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卫倾华又是一怔，随即眸子里填满了柔情。

卫倾华将卫灵桃搂在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父亲出去征战了，她怕黑，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身为哥哥的卫倾华紧紧搂着她。

卫倾华缓缓说道：“小桃，你放心，纵使眼前一片漆黑，纵使未来没有希望，我还是会拼尽全力试一试的。小桃，我会带着娘亲，带着父亲平安的回到紫竹城，回到属于我们的家。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而且我相信，沐风也会照顾好你的。”

“那云儿呢？”

卫倾华一怔，随即道：“相忘于江湖吧。小桃，我现在的心里真的装不下太多。我现在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常团聚，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够平安。”

“哥哥，你变了好多。”

“可能，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大吧。”卫倾华笑道：“你瞧这夜风，在紫竹城内它只会掀动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浪漫的情诗，但是在边疆，它可以代表邪恶，也可以代表希望。小桃，我是后者，所以我相信，我可以为边疆、为我爱的人吹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