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急煞阶前掌灯人（2/2）

眨眼的功夫，药碗见了底，命人奉过蜜水，又喂了两口，便不肯喝了。冬雪伺候着脱了鞋，靠于床头，怀里抱着承祜，只见他抬起头，问道：“额娘，可还是讲唐太宗纳谏？儿臣想听别的，可否准许”。

“好。额娘与你讲杯酒释兵权，宋朝开国皇帝，太祖赵匡胤的故事”，敏溪替他掖了被角，缓声道。

承祜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往敏溪身前靠了靠，复问道：“额娘，阿玛可是比这些皇帝厉害？在儿臣心里，阿玛是最勇敢的巴图鲁”。

“阿玛自然是大英雄，待你长成，可要尽忠尽孝，为阿玛分忧”，神色认真，循循言述。

“是，儿臣记下了”，一脸真挚。

敏溪满意的点了头，“范浚所书五代论，言兵权所在，则随以兴，兵权所去，则随以亡。宋太祖为防重臣部下贪图富贵，拥戴其自立，特设席宴请禁军将领石守信等人。因着皆为故友，太祖好言劝之，遂交出兵权”，娓娓道来，却见承祜困意倦浓。

“额娘，儿臣好困”，打了哈欠，眼皮不住的下垂。

“那便睡吧，额娘陪着你”，在他耳边轻语，拍着背，哄着入睡。

重檐庑顶，白玉弥座。殿外跪着文武百官，凌风萧肃，有已然发抖之人。殿内，玄烨跪于明黄蒲团之上，对着祖宗牌位，诚心祈福：“臣玄烨，告求列祖列宗，祖母昭圣皇太后，在臣年幼时躬亲抚育，初涉国事，悉心教之。近来凤体违和，臣心不安，特求佑其安康。臣之爱子承祜，是以中宫嫡子，天性聪慧，臣有心使其承继大统，却自幼体弱，牵挂臣心，复求佑其平安长成，以源大清基业”。叩首谨拜，正欲起身，似想起什么，又跪了下去。

三拜礼成，合了双手，放低了声儿，“臣妻元配赫舍里氏，正位中宫，宽仁待下，佐臣内治，躬全懿范。其体素羸弱，愿承祖宗福佑，与臣百年”。

“诶，索大人，皇上今儿怎么进去这些时辰了还未见出来？”，明珠缩着脖子，尽量不使风吹进脖子，哈着白气问道。

索额图吸了吸鼻子，道：“明珠大人，太皇太后病了好些天了，皇上素来孝顺，定然忧心不已，况且二阿哥相继病倒，皇上爱子心切，如何能安心呐。你我为人臣子，应是为皇上分忧，何故问这些”。

“皇上孝顺，天下人皆知。可这二阿哥真是得宠，皇上多次示下有传位于二阿哥之意，索大人前途无量啊”，明珠语中试探，眼神狡诈。

鼻中冷哼一声，厉声道：“明珠大人慎言，可别坏在了一张巧上”。

“呵呵，索大人所言极是，是我多嘴了”明珠尴尬的笑了两声，觉着自讨没趣，正首，盯着五彩琉璃门，盼着皇上早些出来。

正是冷得受不了时，殿门开了，梁九玏赶忙站起身，伺候着玄烨下台阶。

马车中，檀香萦绕，铜盆中的碳燃的旺盛。不断得摩挲着腰间的同心结，待她见着有些旧了便编了新的送过来，只是她不知，旧了的那些个不曾弃掉，放于木匣中收着，钦天监报的天象不好，无论是哪一个都少不得。

“皇上，到了。是去慈宁宫，还是回乾清宫”梁九玏立于马车左侧，禀着话。

只闻得车帐内沉声吩咐道：“摆驾慈宁宫”。

天渐晚，各宫掌灯，坤宁宫内药气弥漫。

掀了帘，只见母子相依，轻了步子，弯腰瞧她，素净的脸，发丝已乱，无甚钗环，眼下青色醒目，想必是昨夜不曾睡过。

似是觉察有温热的气息洒在面颊，微微睁了眼，待看清床前的人，猛然起身，两片薄唇相撞。

惊得睁大了眼，伸手推开他，捂住唇，不好意思道：“我….我两日未洗漱了”。

玄烨搂住她的腰，碰着耳边，压低了声：“嘘，别吵着承祜”。言罢顺势带了她起来，握住她的手，往屋外去，吩咐了乳母进去照看。

命冬雪打了热水，更了衣，可玄烨自过来便盯着她瞧，侧首奇怪道：“你盯着我作甚，可是哪里不妥”，埋了头寻看。

“敏溪，来年再替我生个孩子，阿哥，格格，都好”，玄烨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她，语气郑重。

莫说敏溪，冬雪亦觉着耳根热，端了金盆便退了出去。“你…你这是怎的了”虽是已经有了承祜，可听了这话还是羞红了脸。

“方才我去给皇祖母请安，见她气色好了些”，不答她的话，倒是闲话起了家常。

敏溪愣了一瞬，这怎就说起皇祖母了，“皇祖母福寿绵延，定会安康的”。

玄烨揽她入怀，抚着她的乌丝，钦天监的话着实令他心慌，旁的人倒也罢了，可偏偏是最爱重的二人，不知如何开口，怕平添了她的烦恼。

敏溪知他是有了心事，回搂了他的腰，默默的陪着他。月隐云中，地上人影成双，却是经年伤心凄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