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1/2）

皇后的脉案呈于桌案上，玄烨右手食指敲着案几，凤目微眯，正思量着。凯茂林跪在下首，埋着头，心中已知不好，如今太皇太后那边儿不好交代，皇上这儿也是欺君之罪。

“来人，摆驾慈宁宫”玄烨猛然起身，晃动了胸前的朝珠，语气却平静至极。

梁九玏躬了身，跟在身后，摸不透万岁爷此时的心思喜怒，还是不说话的好。

黑色金丝盘龙靴现于凯茂林眼前，依旧不敢抬头，只听得冷冽的声音传来：“跪着，待朕回来再做处置”。头重重叩于青砖之上，“臣遵旨”。

宫人已清扫过宫道，两侧的角落里堆着雪，玄烨未乘轿撵，眉心依旧蹙着。

慈宁宫门前，驻足，望了望里边儿，不敢如此神色见皇祖母，展了眉头，挂了笑，方迈步进去。

大玉儿正是午歇了起来，苏麻伺候着漱口，还未等小太监禀报完，玄烨便进了内殿。

“皇上来了”苏麻收了用具，行了微礼，退了出去，上茶房备茶。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玄烨走上前去，行礼问安，不论如何，都是自己最敬爱的皇祖母，是最亲的人，此事必定有缘由，祖孙间应是无话不谈的。

大玉儿一瞧他的神色便知有事，从下带着教大的，瞒不过她，却也不急，端了茶盏，边吹边道：“怎的如此脸色，何事令你心烦”。

“皇祖母，敏溪她…….可有何错处”玄烨见了大玉儿鬓边的白发，眼角的沟壑，一时间竟不能将路上思忖的说辞道出口。

原是知道了过来兴师问罪的，大玉儿饮下口里的茶，放了茶盏，转着佛珠，不紧不慢道：“我还当你是孝顺过来看我，原是问罪来了”。

这话有些重了，玄烨心中一惊，连忙跪下，“皇祖母，孙儿不敢，只是…….求皇祖母再别…”

大玉儿闭了眼，语气生硬：“汝为一国之君，一道圣旨，谁敢不从，既是吾等也只得遵旨行事”。

“皇祖母，孙儿错了，望皇祖母息怒”玄烨跪于大玉儿身前，急切认错，如同幼时贪玩误了课业身边之人皆被重罚那般心痛。

手指停顿，睁了眼，大玉儿方消了怒意，到底是自己付了心血教养出的孙子，与福临甚为不同，“天气如此寒凉，还不快起来”，这么着跪着也是不忍。

玄烨望着大玉儿的眼，知皇祖母已消气，方站起了身，“孙儿不孝，惹了皇祖母生气，实是有违孝道”，自知行事莽撞，实乃有负皇祖母悉心教养之恩，遂陪罪。

大玉儿脸色缓和，复转了佛珠，“那时索尼还安在，我本未想着此法，可因着瑾昭一事，我觉着一视同仁的好，瞧着你与敏溪夫妻情深便未告于你，如今瞧着赫舍里一族甚为忠心，且敏溪亦孝惠淑贤，已有停药之意。你既已察觉，我自不瞒你，你才是皇祖母最亲之人，可知道了？”缓缓说道。

玄烨眼里泛了水光，亦添了笑意，答道：“是，孙儿知道了，孙儿谢皇祖母”。

大玉儿竟是笑出声来：“哈哈哈，你这浑小子，他们汉家总说娶了媳妇便把娘忘了，你这做派，想必是把皇祖母忘了”。

既是打趣了他，皇祖母必定是不恼了，这会儿心情也是回了暖，“皇祖母，孙儿自记事以来，便依恋膝下，皇祖母教导于臣，时常关心，继位以来，相依为命，凡有难处，必亲示之，皇祖母之恩，玄烨不敢忘，亦不会忘。自大婚以来，皇后贤良孝顺，六宫和睦，赖以皇祖母始时择之”，肺腑之言，只盼皇祖母明他心意。

“皇祖母知道了，你且去吧”大玉儿伸了手，拍了拍玄烨的手臂，。

“孙儿还有奏章未批完，就先告退了，望皇祖母保重凤体”玄烨躬身作揖，比来时的语气松快了些许。

大玉儿笑着点了头，看着玄烨离去的背影，这是又长高了吧，也壮了，且如此孝顺，心下慰藉，舒心不已。

苏麻端了茶进来时，发觉玄烨已起驾离开，遂正好替大玉儿换了茶，“格格，您何不顺着皇上些呢”，苏麻知道格格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可若是皇上与先帝一般，管得紧了，适得其反，一生心血不就白费了嘛。

“苏麻，玄烨不是福临，玄烨敬我，爱我，甚至有时惧我，他虽多情，却不会因一女子顶撞于我。不似他阿玛那般无情，他不忍心，我只能做那恶人了。这后宫中，讨我喜欢的女子甚多，讨玄烨喜欢的女子亦多，可再怎么喜欢，终究是为着玄烨，有什么比玄烨与他的天下更重的呢。中宫无子，也于天下稳定不利不是”大玉儿笑着说道，眼里没了温情，只余狠厉。不怪今日的她心狠手辣，城府深重，曾经也是心地良善之人，换来的除了背叛便是陷入险境。大清的太皇太后，辅佐两代帝王，谁都得忌惮几分，输了情又如何，赢得却是这天下人敬仰。

慧怡宫的奴才瞧见了皇上御驾去了慈宁宫，连忙回宫报于慧嫔。慧嫔梳了妆，赶着出来，今儿定是要见着皇上才能如了意。

玄烨方踏出慈宁宫门，便瞧见桔色宫装的慧嫔从转角处过来，衣上绣了翩翩飞蝶，较衣裳更深些的毛绒袖边，如此亮色，道两侧莹白的积雪衬得她绰约多姿。

“嫔妾给皇上请安”慧嫔明媚的笑着，身上洒了玫瑰露，香气袭人。

“平身，去过太后那边儿了？”玄烨本就心情大好，此时脸色甚是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