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古砖(1/2)
到城西客运站后,丘山上了辆中巴车,一路奔西而去。路旁是广袤的原野,成片的梨树此时已裸露枝条,在明晃晃的阳光下交错成乱蓬蓬一片。
约摸过了一个半小时,车子抵达乾县县城。丘山下车后顺着街道往前走去,路上行人稀少,街边几棵枣树黄叶飘零,远方天空阔远,显出一种苍凉的味道来。
丘山琢磨着先去乾陵转转,晚上再回县城过夜。打定主意后往四下里张望,想找辆出租车,却见街道上空空荡荡,一个车影儿都没。
丘山顺着街道一路走走停停,来到路口拐角处,见路边有位穿着土灰色外衣的老汉正蹲在地上,旁边放着一挑枣儿。丘山心里一动,暗想这老汉指不定就是近郊的农民。于是走上前去,笑吟吟冲着老汉说:“老伯,卖枣呐。”
“是呀,后生,额的枣甜咧,十块钱三斤。”
丘山看那筐里的枣,褐红嫩绿滴溜圆的,就说:“好,来三斤。”
老汉从旁边扯了个塑料袋,装上一大兜枣,码了码秤砣称好,说:“三斤多咧。”把袋子递给丘山。
丘山接过袋子,随口说道:“老伯住哪里?”
“额住梁山那搭,后生外地的吧?”
“是啊,我是来这里采访的记者。”丘山一听老汉住在梁山,心想真是巧,于是接着说:“老伯今年贵庚啊?”
“额说后生看起来扎咧,原来是文化人。额今年六十五了。”
“哦,身体硬朗得很呀。您这个年纪都是子孙满堂享清福了。”
“享哪搭福?只有额屋里人咧,碎娃子都出去做事咧。”老汉咧开嘴憨厚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额们这角落卡卡来的外客都是看姑婆陵的,你也得是的?”
丘山听老汉这么问起,知道梁山附近世世代代的农民都叫武则天姑婆,老汉嘴里的“姑婆陵”自然就是乾陵,就说:“我正是来看乾陵,做些文物方面的报道。”
老汉一听,眼里像放出光来,嘴里嗫嚅了半晌,犹犹豫豫地说道:“额屋里……有个祖传的宝贝,额不识货,你是文化人,能帮额看看,掂量一下轻贵?”
丘山暗想,祖传的宝贝哪有轻易示人的,这老汉莫非是骗子?但看他老实巴交的模样,也不像是干坑蒙拐骗的营生,不知他嘴里的祖传宝贝究竟是啥?自己虽在《国家宝藏》做了几年记者,若论实打实做鉴赏,也只是半桶水晃荡的水平,就说:“老伯,不是舍不得功夫,只是我也不识货,怕误了您老人家。”
老汉听丘山这么一说,眸子里黯淡了下来,说道:“唉,也是碎娃子不争气,一年到头没个钱进门,额屋里人病了好几年,为治病邻里乡党到处争钱,现在也没法子想咧,哎……”浑浊的眼里竟隐隐有些泪光。
丘山听到这里生出些恻隐之心,若是家有富余,六十多岁老头谁愿意挑着挑儿满大街卖枣?瞧老汉这光景,多半是想卖了宝贝给老伴儿治病。自己正好要去梁山,顺道去看看,若是骗局倒也乐得掺和一下,指不定还是新闻线索,
想了想说:“老伯,我有个朋友挺识货,要不我先去您那看看,到时让他估摸一下?”
老汉一听丘山这么说,立即高兴得啥似的,说道:“中、中,这就行起。”收拾挑子就走。
走了片刻,丘山见老汉没有要坐车的打算,便问道:“老伯,这到您家得坐啥车?”
“不用坐车,走一个钟点就到了。”
丘山一听,敢情老汉是想走回去,见路上正好驶来一辆出租车,忙招手停下,冲老汉说:“坐出租车快些,省时间,我下午还有点事要办。”
老汉客套一番上了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丘山这才知道老汉姓张,祖祖辈辈就住在梁山,两个儿子都到外地打工去了,几年都没回一趟,现在家里只剩下自己跟老伴儿过日子。
驶了约一刻钟,张老汉说“到了”。丘山帮忙拎着挑儿下车,放眼一望,原来已到梁山脚下,旷野四平,山峰兀立,从这个角度看梁山倒另有一番风味。
“额家就在那搭,近着咧。”张老汉往不远处山脚的一块平地一指,丘山估摸了一下,隔得并不太远。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三四分钟就到了一处窑洞前。张老汉冲挂着门帘子的洞口大喊:“老婆子,来贵客了。”原来张老汉和老伴都住在窑洞里。
丘山虽然早就听说过窑洞,但还是头次见到,见这窑洞口似乎龛在一面黄土坡里,黄土坡陡峭得像是被利器从山体劈出来一般,上边还有累累锄痕。窑洞左侧开了个挂着帘子的门,门边挂了串玉米棒子,右侧有个小窗,窗户被灰色塑料布钉住,上面贴了个“福”字剪纸,大约有些年头了,陈旧的红里泛出了灰白。塑料布一角破了个洞,隐隐露出几根窗格来。
这时帘子撩开,一个巍巍颤颤、驼背屈膝的大娘从窑洞里走出来,无神的目光望向丘山。丘山见她大约六十多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病恹恹的没有精神,此时正用警惕的眼光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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