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2/2）

看着眼前这个斗志全无一心求死的结义大哥，安继业终于忍无可忍，一抬手狠狠地抽了李存勖一个嘴巴。厉声喝道：“你闭嘴！你征战沙场三十余年，一生之中遭遇的挫折和失败还少了吗？如今不过是一场叛乱而已，就让你斗志全无一心求死？死很简单，但是你就这么死了的话对得起那些为了你今天所取得的成就而付出了生命的兄弟和战士们吗？对得起那些对你寄予了厚望的黎民百姓吗？对得起你自己吗？！你想死可以，现在就跳进那片火海之中去了却你的残生，我绝对不拦着你。就当我安继业瞎了眼，认错了你这个大哥便是！但是有句话我必须要告诉你，人只要还活着，那就还有希望！如果因为这么一点挫折就一心求死的话，那么你就算是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就算是死了也会背负上祸国殃民的千载骂名！

“眼下李嗣源的叛军虽然已成气候，但是你别忘了你还有魏王李继岌手中的六万精兵！你曾经和我说过，想当初太祖武皇帝仅以三千沙陀士兵起家，硬是成就了你们李家今天的一番伟业，为大哥你的皇图霸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现在你有魏王殿下手中的六万精兵，比之太祖武皇帝当年所面临的境遇不知强了多少倍，想要逆转乾坤又有何不可？死不可怕，输更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活着心却已经死了！你是堂堂的大唐天子，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是生是死，你完全有权利自己选择！”

其实，当李存勖在火海之中看到安继业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希望。只不过彼时他刚刚下定决心准备从容赴死，一时之间还无法从那种心灰意冷的境况之中走出来而已。现在，安继业这一耳光终于打醒了李存勖，而那一番醍醐灌顶的肺腑之言也让李存勖重新看到了希望，重新点燃了斗志。

李存勖一把抹去了眼中的泪水，却任由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淌落。哈哈笑道：“好男儿流血不流泪！贤弟你这一巴掌终于把我打醒了啊！你说的没错，只要人还活着，那么就还有希望！

“贤弟你是有所不知啊！其实从汴州退回洛阳后，我本来做出了两手的准备。一方面是等着李继岌的援军到来，另一方面是召集洛阳守军，然后再对李嗣源的叛军发起总攻。可是谁曾想到，因为陕州的突然反叛导致李继岌六万大军困守于渭河南岸寸步难行，而五天前洛阳外城守军又突然哗变，一时之间打乱了我的全部计划！所幸当初退回洛阳后，为了以防意外，我早已将内城守军尽数替换。守卫内城的这一千名禁军从马直乃是我亲军中的亲军，都是跟着我征战沙场十余年的亲信。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和一同被困在内城的朝中百官的勠力同心，我才在这场骤起的叛乱之中勉强守住了内城。

“在强守内城的这几天里，我每天都在幻想着你能够回来。因为我知道眼下这种困局，除了你有可能帮我起死回生之外，我再也别无他法了。也正是因为抱着这份幻想，才让我一直坚持到了今天。可是没想到这帮叛贼眼见着难以攻下内城，竟然打起了朝中百官在城中家眷的主意。眼见如此，我又怎么忍心让这些跟我一起守卫内城，对我忠心耿耿的大臣们遭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苦？于是命令他们冲出内城去与自己的家人团聚。而我也因此万念俱灰，决定举火自焚。这才有了你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二弟啊！大哥我虽然每天都在幻想着你能来，我也知道你如果得知了我此刻的境遇之后也一定会不计前嫌冲破险阻来到我的身边帮我渡过这次难关，但是我也更加清楚这一切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已经彻底的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之际，你竟然真的来了！二弟，大哥以前实在做了太多对不起的你的事了，我……我心中有愧啊！”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其实如果不是三弟及时的来到峨眉山告诉我李嗣源已经叛乱了的话，我也不可能这么及时的赶到洛阳的。”

“郭威？”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李存勖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我如此的对待你们兄弟二人，三弟他竟然还记得我这个大哥？”

安继业道：“叫一声大哥，便终生是我们的大哥！眼见着大哥有难，我们又怎么会置之不理呢？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咱们先想一想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吧！”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眼下洛阳城内还有近万叛军，而我手中只剩下不到五百亲军了，我也着实有些头疼啊！”

安继业道：“想当初二十万契丹铁骑在咱们兄弟眼中尚且不值一提，现在不过是区区近万叛军又能算得了什么？更何况眼下城中还有我带来的一千七百多江湖好汉，早已牵制了城内叛军大部分的兵力。想要夺回洛阳城又有何难？”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攻城的叛军怎么突然变少了呢，想不到竟然是贤弟带来的江湖好汉们吸引了大部分叛军的注意啊？如此一来咱们确实有了翻盘的机会，但是我们现在要做的却不是从叛军的手中夺回洛阳，而是……冲出洛阳！”

“冲出洛阳？”安继业闻言不由一愣，诧异的问道：“大哥你是打算弃守洛阳了吗？洛阳乃是你的根本所在，没了洛阳城你还怎么平定李嗣源的叛乱呢？”

李存勖胸有成竹的说道：“洛阳是我的根本所在确实不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眼下洛阳守军尽皆反叛，就算是我们以杀止乱平定了城中的叛军，洛阳城也会变成无军可用的局面。更何况现在整个中原各州县已经几乎全都加入到了李嗣源的叛军之中，洛阳早已变成了四战之地。就算洛阳是我的根本所在，这样一座无军可用的孤城险地留下它又有何用？我已经想通了，与其死守着这么一座没用的孤城不放，不如集中现有力量突破重围，尽快去和李继岌汇合。然后以李继岌手中的六万精兵为根本一举攻下陕州，再顺势退往孟知祥所在的蜀地，以蜀地和陕州作为我们重新夺回中原的据点。如此一来，又乱何愁不能平定李嗣源的这场叛乱？！”

看到李存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如此果断的决定，安继业心中着实高兴不已。但是想到孟知祥此刻盘踞蜀地态度不明，安继业不无忧虑的说道：“大哥的办法确实可行，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西川节度使孟知祥他……”

李存勖闻言不由得眼眉一跳，急忙打断了安继业的话，问道：“莫非孟知祥也加入了叛军不成？！”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孟知祥虽然并没有明言已经加入叛军，但是从他封锁了蜀地全境的举动来看，也足以说明他此刻已经抱定了两不相帮的观望态度。”

李存勖冷笑一声道：“哼！观望？既然他还在观望，那就足以证明他还拿不定主意究竟该怎样选择。这就足够了！只要孟知祥没有加入叛军就行，凭着我李存勖的威望还有手中六万精兵的震慑，他一定会重新归于我的麾下！”

对于李存勖的这个想法，安继业深感认同。于是点了点头问道：“那么现在咱们该怎么做呢？就这样从正门直接杀出去吗？”

李存勖道：“杀出去倒是简单，可是我手下这些亲兵已经连续奋战了四天，一个个早已疲累不堪难以再战了。这样吧，咱们从兴教门杀出去！一来叛军一直都主攻正门，兴教门的叛军相对薄弱。二来兴教门乃是由不良帅孟明亲自把守，你也知道这个孟明武功甚高，有了他的帮助咱们又多了一分神算！”

“孟明？！”听到李存勖提起孟明之后，安继业的眼皮不由得一跳，顿时想到了城中参与叛乱的那些不良人。急忙说道：“大哥你被困内城四天可能有所不知，那些不良人现在不仅也加入到了叛军之中，而且隐然还是这伙叛军的首领！孟明他身为不良人的统帅，又怎会不知情？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其中必然有诈，大哥切不可轻信了孟明啊！”

李存勖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是咱们总不能因为一部分不良人加入了叛军而把孟明也归入叛军一伙啊！如果照着你这个推理来说的话，如今的我众叛亲离，手下人纷纷反叛，那么我岂不是也成了叛军的头子了吗？李嗣源的事已经让我后悔不迭，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错误的把李嗣源手下兵士哗变一事归咎于李嗣源的身上的话，那么李嗣源也不会被逼着造反，我也不会陷入今天这种困境之中。正所谓吃一亏长一智，李嗣源的前车之鉴犹在，现在我又怎么可能因为一部分不良人的反叛而去怀疑孟明的一片忠心呢？我知道你和孟明之间有过一些过节，但是现在正是我们摒弃前嫌团结一心共渡难关的时候啊！贤弟无需多言，我意已决，咱们这就去兴教门与孟明一道杀出重围！”